还有就是
“谁说他吸毒?就凭孙大强的一面之词?”许愿合上材料,被气笑了,“利用职权便利向毒贩行方便?江驰连个警督都没评上,哪儿来的方便可行。要说行方便,很明显我更合适吧——干咱们这一行的得罪的人不少,这要是毒贩把在职民警全部举报一遍,检察院的人还忙得过来吗。”
许愿开了个不那么恰当的玩笑。
但是除了付悦,在座的几个人都笑了。
可能这就是公检法鄙视链吧,当警察的觉得检察官都是不懂一线困难还一堆要求空谈理论的事儿逼,检察官却觉得对面大老粗、理论不精。
“举报人在信中的确是这么说的,至于到底有没有吸毒,等毛发检测结果下来自然会见分晓,”付悦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院里还有点事,先失陪一下,你们如果有其他证据反驳举报人观点的话,可以交到检察院,我们会对多方证据进行参考。”
黑色皮鞋3厘米高的鞋跟轻轻击打在地面上,渐行渐远,无形之中给人徒然增添一丝压力。
许愿目送付悦离开,下意识又看了冯局一眼,眼底忽明忽暗,意味不清。
冯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握着茶杯,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旁边穿着白衬衫的领导则顺手将抽过的烟随手丢进盆栽多肉里摁灭。
桌上留下的文件袋被领导顺手拿起来,随意地翻阅着。
付悦是检察院的,一看就不了解内情,通知到位也就拍拍屁股走人回院里继续忙了,而办公室留下的这位领导,八成是知道点什么,不然也不会从头到尾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举报人孙大强称江驰早年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吸毒史,并且涉嫌境外贩毒,”许愿目光落在领导手里的那个文件袋上,道,“上面拨调给我的人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您二位能说了吗——陈处?冯局?”
陈处,本名陈恩礼,公安厅的陈处长,专门负责督办扫黑除恶这一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许愿拿下个人二等功的时候,陈处站在颁奖台下远远地和许愿打过照面,后来市里联合举办涉黑涉恶“清朗”大行动,许愿和这位陈处长合作过,两人虽然职级不同但还挺聊得来。
“拨调?”陈恩礼奇异地看着许愿,“你小子用词儿还挺官方,干缉毒可惜了。”
许愿干笑两声。
冯局也“哟呵”一声:“之前不是还说人是空降兵吗。”
严格来说,江驰是靠关系进的支队,许愿这个“上面拨调”就很耐人寻味,换作江驰刚来那会儿,许愿可不会舍得用这么高端的词去形容江驰,成天管人家江驰“空降兵”、“空降兵”地喊。
这会儿许愿倒是护起犊子来了:“所以江驰到底是”
陈恩礼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江驰啊,江驰这个人在我们的缉毒战线上卧底两年多,差点没命回来。”
陈恩礼有些沧桑的目光转向冯局,只见冯局放下手里的茶杯,在一整面白板前踱步。
那面演示白板上用磁铁贴满了各种照片,都是些疑案悬案里涉案人员的大头照,红色马克笔的标记做了一整面墙,杂乱的线索被蓝色记号笔着重圈出,一眼过去给人以眼花缭乱的感觉。
冯忠实突然停住脚步,肌肉分明的手臂猛地一抬,可活动的白板瞬间翻了个面,发出一声哐当的巨响。
翻过面的白板早已落了灰,上头同样也贴着照片。
不过只有寥寥几张。
都是逃亡在外的重点通缉犯。
“江驰警校毕业之后下放到基层单位,后来厅里的人找上他,”陈恩礼说,“他很快就答应了那个卧底任务,化名易水寒就像你想的那样,他的任务就是化装去缅北和同事接头,然后把线索带出来。当时跟他保持单线联络的那个上线,就是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水寒的身份背景很简单,冯忠实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递给许愿,专业人员仔细看上两眼,便会发现易水寒这人其实并不存在,“易水寒”所有的人生轨迹都是伪造的;但非专业人员乍一拿到档案,基本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江驰被保护得很好。
起码上级手里的这份档案是用过心思的。
许愿不语,放下“易水寒”的档案,别过脸去,静静地盯着那面落了灰的白板上的通缉犯照片。
“这几张照片都是当时缅北几个有名毒枭的通缉照。”陈恩礼解释说。
“缅甸人?”许愿伸手擦了擦白板上厚厚的灰。
陈恩礼抬手抻了抻眼角的皱纹,一时间没有说话。
冯忠实看了他俩一眼,也盯着那几张照片,帮忙解释道:“不,这几个人都是本国国籍,但是人在缅甸,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说罢,冯忠实深深地看了许愿一眼。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保护他的安全,”冯忠实看着白板上的照片,不痛不痒地说,“他是个很好的卧底,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份工作,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要他江驰活着,我们总有一天会把那帮人和那条贩毒链摸个底儿掉。”
“嗯,”许愿颔首,“我知道。”
冯忠实无声地叹了口气,紧接着郑重地拍了拍许愿肩膀:“一开始,上级单位没打算把内情透露给你,因为保密程度太高,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少,那么对你、对江驰都好。不过既然今天大家都在,索性直接说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