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瞧得仔细,“阿姨,时城的爸爸是老师啊?”
李春梅闻言眸光乍然亮了起来,语气难掩骄傲,“他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
周红把纸张叠好,收起来,“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李春梅赶紧摇头,“不是,是我们给学校给班级添麻烦了。时城这孩子看起来……”她磕磕巴巴道,“不亲近人,其实心不坏的。他不欺负人,以前在老家……也是被欺负了,没办法。”她最后几个字,几乎咽在喉咙里。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连很善于沟通的周班长一时也接不上话。
“阿姨,”夏清主动转换话题,歪着脑袋不见外地央求,“上次您腌的萝卜可真好吃,可惜我们今天吃过饭了,下次我再来你这儿蹭饭的时候一定要有啊。”
“啊,”李春梅肉眼可见地惊喜,“真的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今晚弄点新鲜的,一晚上就入味儿,明天让时城给你带过去。”
“那,”夏清不好往回收,“倒也不必麻烦。”
“不麻烦,”李春梅难得硬气一回,“不行我给你送学校去。我拿两瓶,小周也尝尝。”
“好,”周红大气地应承,“被夏清说的我也馋了,那就不跟您客气了,谢谢阿姨。”
“欸,好,好。”李春梅应答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夏清默然心酸,其实他刚刚是有点儿感同身受,为时城鸣不平的。此时此刻,面对李春梅身上满载的窘迫与无力,他的心不受控地软了下去。
多余的事(回忆线)
夏清用家长里短岔开话头,氛围松弛了不少。他和周红又陪李春梅聊了一会儿鸡毛蒜皮的欢快话题,狭小昏暗的客厅不时传出罕见的笑声。
周红问时城的妈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李春梅犹豫半天,“时城每天不上晚自习,会不会落下很多功课?”
“我们这一年几乎都是在总复习,没什么新课。”周红解释,“晚自习就是做练习,老师会讲卷子和习题。”她想了想,“不然我看看能不能把每天的资料留多一份,找同学带给他。”
“会不会太麻烦?”李春梅打了退堂鼓,“这孩子主意正着呢,又要嫌我多事了,我还是问问他吧。”
夏清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阿姨,你别问,让班长去跟老师沟通,就说是老师的意思,怕他跟不上。”
“可以吗?”李春梅转向周红。
“就你鬼点子多,”周红善意地点了点夏清,“阿姨,应该问题不大,明天我就去跟老师商量。”
“那真是太谢谢了,谢谢,谢谢。”李春梅一迭声地道谢,着实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
他们起身告辞的时候,李春梅还是不顾劝阻地,拖着不灵便的腿脚一直送出来。
“小城,”李春梅立在后端,蓦地一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收工早。”时城打断她。
“……”李春梅绞着围裙角,“外边天有点黑了,要不你送一下……”
“好。”时城干脆地转身,夏清和周红你看我我看看你,回头朝李春梅用口型告别,转身一前一后地跟上。
时城绕了几条街,挑光线好的路走。他们两个心虚地紧赶慢赶,需要小跑着才跟得上,自然也没什么对话的机会。。
一直到学校门口,时城也没停下问什么,两人松了一口气。夏清让周红先进去,目送班长进了校门,他转身朝对面指了指,“我住这个小区,不用送了。”
时城没说话,夏清溜溜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时城远远跟在身后。
到了楼洞口,他停驻脚步,思索了几秒钟,又往回走了几米,停在距离时城不远的地方。小区的路灯比旧街巷明亮得多,但时城站在光影交错之间,他依旧看不清表情。不过,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让他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打了个寒颤。
“时城……今天是我带班长过来的,没经过你同意,对不起,你别怪他们。”夏清憋了一路,鼓起勇气说道。他仰起头,本来想再接再厉,径直问问,时城适才明明回来一会儿了,为什么不进门。
时城在他开口之前撂下一句,“别做多余的事。”
“谁多余,我才不多余呢。”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凭什么?”
“阿姨说了让我去吃饭,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我就去,哼!”
夏清对着早就连人家背影的边儿都觑不着的虚空挥舞着小拳头耀武扬威,“哎呦!”他脚下不闲着,正好踢到块儿硬石头。
“靠!”夏清换了个角度一脚将石块踢走撒气,“又臭又硬,踢飞你。”
第二天课间,高珩晃悠过来。
“让让,”他朝夏清同桌努嘴,“有点儿眼力价行不行?”
眼镜片比酒瓶底儿还厚的学习委员对他翻了个白眼儿,抓起练习册找英语课代表对答案去了。
夏清嫌弃地抬头,“说人家没有眼力价,你能有点儿情商不?”
高珩一屁股坐下来,“我怎么没情商了,我不是和她商量着吗?”
“你那叫商量?跟女生说话一点儿风度也不讲。”
“切,”高珩瘪嘴,“这里……”他做环视状,“到处都是汉子,一个个比你都an,哪来的女人?”
夏清一拳头捶他头顶,“你骂谁呢?”
“错了,我错了,我说她们呢。你自己看看,头发比你短,皮肤比你黑,说话音量也比你大,没一个有丫头样子的,哪像咱们原来学校?”
“你拿我比什么,怎么不跟你自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