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张,我带回去写。”时城第三次望向墙上的挂钟,说道。
“好吧。”夏清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把时城送到门口,“等等,”又转身进了厨房,拿出两瓶牛肉酱,“我家里寄过来的。”
时城刚要开口,夏清抢先一步,“这是给阿姨咸菜的回礼,不是给你的,你没权利拒绝。”
时城被他怼他无话可说,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酷哥面孔接过了两瓶牛肉酱。
夏清:“明晚……”
时城:“明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明天放学你直接回家,我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取。”时城说。
“好。”夏清抿紧唇瓣,堪堪压住不受控制的唇角。
终于见到点儿亮了,有一种他也形容不出的成就感。彼时,夏清并不很清楚他接近时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多少有些逃避心理,不愿意去深究他自己也不确定的某些状况。毕竟,自从高一他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取向开始,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身边摸得着的同性产生超越普通朋友的兴趣。
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更多的他也没去细琢磨。
第二天早上,刘明正好在学校对面的岗位上早班。远远就看到夏清带着耳麦,脚步轻快地飘过来。白色的外套,白净的面孔,呵着一缕缕白雾,跟个下凡的散仙似的。觑到他之后,夏清摘下放着bbc的耳麦,溜达过来。
“今天早班?”他问。
刘明点了点头,“都交班一个多小时了。”
“五点就接班啊?真够辛苦的。”
“嗐,不算什么,”刘明实诚道,“我们早班上得早,下得也早,我下午四点多就可以回去补觉了,不像时哥早上晚上连轴转,跟铁打的似的。”
“他早上也打工?”夏清错愕,他以为时城早上迟到是因为晚上下班太晚。
刘明在北门值夜班的时候看到过好几回夏清给时城送学习资料,时城也嘱咐他照看着点儿夏清的安全,所以他现在跟城里少爷讲话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可不是吗?”刘明重重地唉了一长声,“晚上工地机器不敢开又要赶工期,全靠人力,他扛水泥拌水泥搬砖,干的全都是最累的活儿。之前经常到下半夜,最近晚上都结冰了,黑心肠的开发商才让十二点前结束。他早上还要去那边,”刘明指了指,“农贸市场那里有个早餐摊,他四点半去帮忙,干到8点半。”
夏清哈着蒸汽,愣在原地,刘明嘴角向下撇了撇,“还没完呢,中午他还去饭店帮厨,就是上回给你打包的那家。”
夏清彻底震惊住了,他都不敢细算,时城一天睡几个小时。
“他很缺钱?”夏清问出了没过脑子的一句。
好在刘明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思维,“缺是肯定缺,他妈那个病就是定时炸弹,上一次严重的时候,卖了老家的房子抢救,才好不容易留下一口气来。”他顿了顿,“你们学校好像给他减免了学费,上大学听说也能申请补助,可总不能不吃不喝吧。所以,他得拼命攒钱。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幸亏他够身强体壮,一年到头下来连个感冒都没有。换个人,估计早就撑不下来了。”
刘明朝夏清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不怎么会说话,劝的他也不听,你要是有机会说说他。”他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感觉他能听你的。”
“为什么?”
刘明嘿嘿一乐,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嘴脸,“你给他讲题的时候训他了,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敢直接训他,工头都是指桑骂槐的。”
“呃……”夏清竟无言以对。
今晚的自习被班主任的数学课占满了,夏清数学成绩在班里算中上游,也就是百分之七十的基础知识很扎实极少扣分,剩下拔高题全凭运气的水平。之前高三那一年,重点高中的特教给他下了结论,数学基本定型了,不如省下时间磕还有提高空间的学科。经过高三、高考、又复读这么长时间的实践,夏清经常跟高珩感慨,“老姚诚不欺我。”
所以,他上了半节晚自习,就借口咳嗽,跟班主任请了假,提前回家。
夏清这一天都在琢磨刘明的话,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开口劝谏。他才不傻呢,所谓交浅言深过犹不及,他现在绝对不适合干涉人家的生活。而且,就他对时城的了解来说,他要是多嘴多舌,好不容易撬开了一点儿缝儿的蚌壳,保准也得封闭回去。
但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横竖就是个时间管理问题。他提前把资料整理做得细一点,找准例题提高针对性,学习的效率上来了,自然能节省出睡眠时间。
所以,时城这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夏清已经分门别类做好规划,成就感满满。
时城一进门,就被他拖着往书房走。
“等等。”他打开书包,拿出一个密密匝匝包了好几层的塑料袋来,里边是两个最原始的那种铝制饭盒。
“我,”他滞了一下,“妈拿给你的。”
时城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夏清好奇地凑上去挨个打开,一盒是小番茄,红彤彤的带着干净的水渍,很新鲜。
“她在屋子里种的,就长出来这几个。”时城解释。
夏清捏起一个摘下根蒂放进嘴里,酸甜可口的汁水在口腔中满溢,“好甜啊。”他咕哝着。
另一个饭盒里是一半野菜,就是他之前说好吃的那种,另一半切好的葱姜蒜加肉片,连粉末状的调料都用小纸包放好了,是一盒比超市里卖的还要齐备的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