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宴几乎暴走了!
夏管家却无比慈祥:“不会的,贺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夏时宴自言自语:“他没死,这么可恶的人居然没遭报应……啊,你这老头子真的是老来糊涂了。”
夏管家说:“你不懂,别那么暴躁嘛。”
过了会儿,又说:“记得这事不要声张,小鹿身上是非太多,免得扰了贺先生清净。”
夏时宴极不情愿去做这件事,然而还未来得及与他父亲再做商议,夏管家就那么一下子去了,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夏时宴始料未及,这事竟成了他最后的遗愿。
他号啕大哭了好几天,等人火化了,抽噎着戴了副墨镜登上飞机,把他骨灰带回国安葬了。
家乡的四月份,与波尔多气候同步,虽还带着些许寒意,却是绿意融融草长莺飞。
夏时宴在他墓碑前又悲伤地嚎了两嗓子,最后抽抽嗒嗒地说:“好了爸爸,你安心地去吧。你交代我的事,我会好好地都办妥的……我爱你,爸爸。”
周身被万物复苏的春意所围绕着,他想起父亲去世时很安详,终于能稍微平复一些感伤情绪了。
…………
六月末,夏时宴搭飞机去往奥地利。
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父亲嘱托而已,说实话内心实在无法认同这事情本身。
小鹿,全名叫贺兰玉,是名义上贺如真所收养的义子。
夏时宴与贺兰玉并没有太多交情,那时他忙于学业,与贺家日渐疏离,因为不了解,本没资格评判他为人。但三年前那场风波却是人尽皆知,他也不例外。
——正是这个看似无辜的少年,将整个贺家搅成一滩浑水,引得当时港城两大家族上层剧变,甚至将□□也牵扯了进来。
贺昀之,也就是他与父亲口中特指的“贺先生”,因为这一场风波从如日中天一下子销声匿迹,如同负伤的野兽,至今隐居在波尔多右岸一座庄园里,断绝了所有亲信往来,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下飞机后休息了一夜,夏时宴于次日驱车去往疗养院。
一路上,却意外于大街小巷各处看到的蓝楹花。花树云朵般开得郁郁葱葱,色彩更是如梦似幻,极为绚丽。
宁静、忧郁,在绝望中等待爱情,这繁花盛开的景象惊艳到心头,似一簇心花宛然盛放,连不甘的情绪都缓和了不少。
…………
这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格外明媚,既不热也不冷,疗养院内一如既往地安静祥和,高鼻深目的外国护士们来来往往,蓬勃的植被将这个安静的场所衬托得生机勃勃。
一个棕发少年穿着宽松的棉质单衣,正蜷着腿缩在沙发角落里看画本,一双雪白的脚从轻薄的棉麻质地裤管中探出来,十个粉润的脚趾微微勾着踩在柔软的沙发里,小猫一样的踩出了一小排浅而整齐的凹陷。
胖胖的女护士笑眯眯地上前和他说:“,今天有人来探望你哦。”
小鹿抬头望着她:“难道是夏先生来了?”
护士想了想,说:“不是呢,不是你想的那位夏先生,是另一位夏先生,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小鹿把话本合上放到一边,有点紧张地期待起来:“哦,好吧。”
他所想的那位夏先生一年也就会来探望他一两次,今年年初的时候刚来过一次,想来也不会再来,况且他那时似乎身体也不太好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胖护士退出门外,门口站着两个新来的年轻护士,正偷偷地议论着房间里的少年。
“是亚洲人吗?男孩还是女孩?”
“我看发色和肤色是欧洲人吧,太美丽了!”
“但是他又像是亚洲那种瓷娃娃。”
“混血,一定是混血!”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世是个迷。”胖护士无奈地耸肩。
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夏时宴从走廊尽头朝着这边过来了,几人顿作鸟兽散,各干各的去了。
夏时宴按照查询而来的房间号找到了这里,房门关着,他站在门前准备了一小会儿,心中来回编排了几个两人见面的场景,最后才郑重地敲下了门。
和设想中所不同的是,刚敲完一下,门就开了,小鹿像是等待已久似的飞奔过来给他来了门。
夏时宴因为意外而怔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随后撩了把头发:“咳,贺兰玉是吧?”
小鹿扶着门把,高兴又拘谨地朝他笑了一下,眼睛里闪动着剔透的琥珀光泽。
见鬼,这什么表情,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夏时宴心想。
“请……进。”小鹿生涩地转换了语言,温柔地顺着他说道。
“嗯。”
两人进了房间,小鹿很热情地替他倒水,并把窗帘又拉大了些,让更多的阳光涌入进来。
“你和夏先生有血缘关系吗?你们长得有点像。”大脑很快适应了切换后的新语言,渐渐就流畅起来了。
“……你不记得了?”话出口后,夏时宴又有些了然,略讽刺地说:“哦,也不奇怪,你贵人多忘事嘛。”
小鹿站在窗边,有些困惑地回身看着他。
他背着阳光,整个人像是被渡上了一层光的晕边。夏时宴一时语塞,忽的有些毒辣不起来了,内心暗叹着果然是红颜祸水。
不可否认,这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印象中他就一直是美的。
他的棕发柔顺而有光泽,带着一些天生的弧度,整齐地定了个蓬松微卷的型。一双眼睛大而水亮,眼角微微挑起,神情困惑的时候格外的像不谙世事的动物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