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野的下身无力,他用双手支撑着,双膝跪地,低头匍匐在萧衍的脚跟,冷语问道:“祖父,您消气了?”
“阿野,怎么连句软话都不会说?”萧让连忙为萧野说情道:“父亲,阿野您是知道的,这孩子就这样,您千万别跟他置气。”
萧衍喝了一口茶,对萧野道:“起来吧。”
在旁边冷言的搀扶下,萧野终于艰难地站起了身,其实他还不如跪趴着,现在他不能坐,站着也吃力。
“祖父,你们刚才的讨论我听着了,北境要跟中都皇室的公主联姻吗?”萧野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萧衍没有言语,在一旁的冷言赶紧上前,道:“小公子,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北境战报送到中都时,就有传闻流回北境,说中都的王谦在朝堂上提议,让文公主和北安长孙联姻。今早柳州刺史王达登门拜访北安王府,送来一封王谦的信,信上说天子坠马昏迷,大胤皇室需要一桩喜事来为陛下冲喜,让北安王携长孙前往中都与公主议亲。”
萧野听完,道:“王谦就是司马昭之心,他想用公主来插手北境军务,祖父,您不能答应他啊。”
萧衍把茶杯震盖在中堂上座的桌子上,道:“小孩子懂什么,退下。”
萧野“噗通”一下,跪在萧衍的脚下,道:“祖父,萧野愿为北境先锋,率军直捣黄龙,诛杀王谦奸贼,为陛下清君之侧。”
“阿野,北境若现在起兵,在中都为质的二弟三弟,你想过他们没有?”萧离赶紧道。
“大哥,起兵前我自会派人救出二哥三哥。”
“阿野,你做事太急了,起兵要做什么部署和准备,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刚跟漠北打过仗,粮食、军饷和士兵都还没有填补上,北境三州有的是中都王谦的探子,我们一动,他就会知道,你觉得他会放过萧焕和萧淼吗?他们在中都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我们无粮无饷无兵,就算率军南下,包围了中都,也没有攻城的胜算。”
萧野小看大哥萧离了,他分析眼下的情形句句在理,甚至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野连中都都没有去过,那里的城门和八大姓的守备军到底是什么情况,他都一概不知,就叫喊着要领兵打仗,真是笑话。
萧野自诩聪明,但这一次,他的冲动败给了大哥萧离。
“大哥所言极是,是阿野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北境现在起兵,没有胜算。”
萧离大度,笑着就把地上跪着的萧野给拉了起来,道:“阿野还是头一次对我服软,为兄荣幸啊。”
“大哥,以前是萧野不懂事,你是大哥,别跟阿野计较。”
“如今父亲不在了,长兄如父,萧焕和萧衍远在中都,北境就只剩你我兄弟两人,我们要勠力同心,共抗外敌才是。”
“大哥说的对,阿野受教了。”
萧野不了解大哥萧离,不知道他此番在祖父面前上演的这出“兄弟情深”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保父亲的帅印不落旁人而虚情故意为之的。若是前者,他就是一个绝世的好大哥,若是后者,他就是以前故意藏拙,心思城府极深的可怖人。
萧衍看到兄弟两人握手言和,一片和睦,便打消了让萧让掌帅印的念头,嫡长子继承制,大胤三百年来深入人心,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打破,制度,代表稳定,而此刻的北境,需要令出一人,一统北境的稳定,而绝非子孙争权,各自为政的混乱。
萧离年纪尚轻,此时与中都公主的婚事缠身,也不适合掌帅印,萧衍考虑再三,决定自己复出,再掌帅印。
萧衍拿出北境的玉石帅印和青铜质的半左虎符,道:“从即日起,我萧衍重掌北境帅印。这左半青铜虎符是孝武皇帝给北安的,只有陛下拿出右半虎符,北境大军才可调动。王阁老要北安入都议婚,没有皇家圣旨,北安就不必理会。我自会修书一封给王谦,他若是想举兵硬来,我萧衍就在北境等着他。”
萧衍说一不二,萧野见大事已定,也不再多言。众人出府散去,萧野叫住了冷言,让他给在馄饨店等候的白皓宇捎话。
白皓宇变作馄饨店铺前的“望夫石”,站的腿麻了便蹲下,蹲久了便站起来。这萧野宁折不弯的急性子,他想想都坐立难安。
“老板,什么时辰了?”
“酉时二刻。小先生可是在等北安王府的萧野小公子?”
“老板认识他?”
“小公子自小就在柳州王府里长大,他横刀立马,经常为我们这些街边小铺教训城里的世家纨绔和乡绅恶霸。他这次领兵击退漠北,手刃漠北大君汗布呼,如今的小公子,北境三州谁人不识?”
白皓宇心道:萧野,看把你给能耐的,这么高调,早晚要遭跟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地而来,白皓宇一抬头,一众骑兵已在馄饨铺前。
“皓宇先生。”冷言翻身下马,径直地向白皓宇走了过来。
“冷将军?”
白皓宇心想:这冷言是禹州的副指挥,怎么跑到这柳州来了?
“小先生,小公子让我给你带个话,他现在有事要暂留柳州王府,让我先护送你去禹州。”
白皓宇心道:萧野,你搞什么鬼?
“冷将军,他现在可在柳州王府?”
“嗯。”冷言眼神闪烁,萧野反复叮嘱,一定不能让白皓宇知道他被萧衍杖责的事,等他的伤在王府里养好了,再去禹州找白皓宇。
“将军,是萧野带我来的柳州,他让我在这馄饨铺等他,我见不到萧野是不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