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勤看了自己亲哥一眼,组织了下语言,低声道:“我就是来问问你……那天少爷捡进来的那个乞儿,有谁经手过他的行李?”
“什么乞儿?”方勤疑惑了一瞬,接着恍然道:“哦,你说那日邓云陪着的时候捡进来的那个,南边逃难来的?”
方理点头:“是,就是他。他昨日跟我念叨说自己丢了东西。”
方勤皱起眉,此时也明白过来方理在说什么,他沉默地盯着看了了片刻。在方理脑门泌出冷汗时,才缓缓道:
“你是今日吃错了什么东西不成?”
这句话在方勤嘴里已算是重话。方理赶忙双手合十,向他哥告饶:“我也知道不会有人动他那破布包,只是这小儿老跟我嚷嚷,我耐不住他磨缠才来麻烦哥哥您的。”
闻言,方勤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他的东西应当是齐嬷嬷顺手捡了去的,若是失了什么,让他找齐嬷嬷去说。”
方理闻言了然,心想齐嬷嬷如此喜爱赵宝珠,定是不会乱动他东西的,果然是那可恶的小乞儿在胡诌。他恨恨地咬了咬牙,难为他还跑了这一趟,心中暗道日后定得找着机会好好收拾赵宝珠一番,叫他再不敢撒谎,口上则对方勤道:
“多谢,我回去定会让他知晓,不会叫他再闹了。”
同时,方勤所有所思地看
着自己这个弟弟,幽幽道:“难得你有这份好心,还替他来问一句。”
方理闻言心中一颤,抬起头,便见方勤收回了眼神,不再言语,面上却有些冷。方理顿时暗道不好,他这哥哥心思缜密,是最爱多心的。他现在虽看着不声不响,心中恐怕已对赵宝珠生出了不满。
方理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几句,面前的朱门却突然被打开。他立即闭上嘴,低头站到了方勤身后。
只见叶宅高且宽的朱红大门向外打开,其中缓缓露出一张男子玉白的面庞。他垂眼站在门外,身前两个小童正从左右两侧为他拉开门,身边着青衣的邓云见方氏兄弟两个都站在门口,微皱了皱门。
方勤立即领着方理低头行礼:“少爷。”
叶京华缓缓抬起眼,目光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浅浅’嗯’了一声以作回应,抬脚跨入门内。方家兄弟转身跟上,三人簇拥着将人送到房内。一进门,几个面容姣好,着金杏色长裙的侍女便拥上来,将叶京华身上的外袍脱下,其中一长着丹凤眼,样子尤其出众的侍女蹙了蹙精致的眉心,摸了摸因着沾了露水而浸着寒气的锦面,轻声埋怨道:
“天还凉着呢,少爷怎么穿的这么薄?至少也该披件能遮风的才是。”
这本家里伺候的也不知怎么在做事,竟都没个机灵的让少爷多加件衣裳。她愤愤不满地想到。
叶京华坐在桌旁,没去动侍女送上来的热茶,而是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妨。”
那侍女见他揉额角,姣好的面容上立即漫上些许忧色,立即转头向旁边的侍女吩咐道:“快去让厨房熬一碗姜汤上来。”
那小丫鬟急急应了,转身便往后厨走。叶京华睁开眼,叫住她:“行了,不必麻烦。”
小丫鬟闻言顿住脚步,立刻低头退到了墙边。见状,那最开始出言的侍女脸上有些挂不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叶京华看向她,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轻声道:“钰棋,拿个暖炉上来吧。”
闻言,那名为钰棋的侍女脸上羞窘的神色才缓缓消失,向叶京华福了福,婉声道:“是。”说罢便抱着外袍翩然回身去了。
方勤冷眼瞧着,面上神情淡淡。这钰棋与他们一样,是自小跟在叶京华身边的家生子,且相貌在一众侍女间最为出色。近年来见少爷年近及冠却迟迟没有婚配,还分了府独住出来,心思便渐渐活泛了。在婢女间俨然已经以姨娘的身份自居。
只是他们这些外人冷眼看得清楚,叶京华乃是当朝宰相的嫡子,即便是妾室也多的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争抢,哪里轮得到她。
方勤将心思掩下,俯身轻道:“少爷可要用点东西?厨房煨了乌鸡汤,可要叫人呈上来?”
叶京华垂着眼,道:“不必。”说罢,他看向四周侍候的婢女:“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闻言俯身称是,莲步轻移动,不声不响地走出房间。方勤见叶京华面上有一丝疲色,立即向方理使了个眼色。方理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取了安神香点上。
邓云侍立在叶京华身后,见他一只手靠在桌上,半闭眼睛养神,不着痕迹的与方勤交换了个眼神。
近日来每旬少爷被召入宫里,回来面色都不太好。他们也知道其中原由。还有一月有余春闱便开考了,叶京华却一直不松口,宫里与本家那边自然是着急上火。方勤轻轻叹了口气,想着三年前宫里便催得紧,现今眼看着还有一年少爷便要及冠,怕是这次夫人就是绑都要将少爷绑去考场。
邓云也叹了口气,见叶京华面有疲色,俯下身轻声道:“少爷,离晚膳还有些时候,不若我扶您去里间休息吧?”
闻言,叶京华缓缓睁开眼,点了点头:“也好。”
邓云伸手便要去扶叶京华,却被他摆手拒绝。叶京华自桌边站起,刚要转身时,却突然瞥见了站在角落中的方理。见到他,叶京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梢微微一动,顿住脚步,转过脸道:
“那日捡进来的乞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