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累,半阖眼。
脑袋枕着浴缸,头发垂在外沿。
一旁,男人过来取下手表,卷起衬衫袖口,坐在她脑后一端的砖砌台阶上。
他从深绿色洗发水瓶中挤出一滩透明液体,在掌心揉开,等到泡沫足够丰富,捞起一头金发轻轻抹散。
橄榄油洗发水的润滑,有一种很健康的光泽感,滋养着少女根根分明、毫无分叉、富有营养的金发。曾经,多次设想过肆意揉搓,接吻时也试过了,都比不上今晚这样随心握在掌中的痛快。
瑞娅困了,在假寐,一无所知。
对头发产生欲念是一件不会让她理解的事,方时沧闭了闭眼,竭力让事情正常进行下去。
很快,他拿起花洒,为她冲洗棉花云一样团团滚落的泡沫,血迹退去,香气有了棉花般蓬松的形状。
“你一定要这样抓着?”
他瞥一眼缸沿上的纤细手臂,上面缠着长长红痕,有伤口,虽不能放入水中,却也不必紧紧扣住边缘不放。
瑞娅不说话,以沉默表示固执。
棕色斜纹大理石缸,如同古老树根的脉络,巨大虬干将她缠绕拥裹,她只需安心地躺在温水中休息,没有担心的必要。
她躺在这里,这就跟鱼缸的舒适度无异了。
方时沧取了毛巾,有条不紊地为她擦发梢,指尖偶尔刮过她白皙的耳朵:“既然因为小时候的事这么怕水,之前被困在海上的那晚,一定吓坏了?”
“叔叔,你是在提醒我的两次犯错吧。”少女睁开原本半阖的眼,并没有用以往那样针锋相对的语气。
除去秀场事故,她承认这两次错误——尽管对这两次也保留部分辩解。她不认为全部原因都在她身上,遭遇这类事并不是她在预知危险的情况下选择出来的。
她嘀咕着说:“自从上次把车开到海里后,我开车就很小心了,再也没有出过错。至于这次……”
“这次——”方时沧先接话。
“是你没有经历过的事,你只是像常人一样长到十八岁,突然被命运提了个醒。但现在,你能完全看明白自己的身份了。你是lc的继承人,再也不能当一个普通人。”他携着毛巾的手在她颈间稍停,又继续轻擦,透过镜子看穿她的心思,“不过,倒也不用担心以后。你要是愿意配合,就不会再出事,我可以确定。但如果你本人都没有对自己产生责任意识,那谁也不能一直确保你的安全。这点你要弄清楚。”
对面,占据半面墙的两米镜面完全将两人映照出来,浅色系水彩画一般。
迷蒙水汽是柔光滤镜,呈现着与肤色浴帘同样的光泽。
两人共处在这样旖旎的空间内。
“所以,你不怪我?”
“我的包容限度早就被你拓宽到不正常的地步。”
女孩望着他,眨眨迷离的眼。
瞧,一个不经意的眼波就能在空气里擦出火,她是这样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