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心里急得团团转,害怕会让东家失望时,却听迟一悬对裘平安道:“你做得很好。”
裘平安愣住,其他人也呆住,第一个念头是东家在安慰他们。
迟一悬还真没有安慰他们,在他看来,做生意嘛,前期投入大量成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那种长久生意,半年内能收回成本都算很不错了。
本来朝歌要养一千人就很不容易,他也是没想到裘平安会为此自责。但想到杂役们从前没有做过生意,不懂得这里头的道理,他就举了个例子。
“有一对靠佐料起家的夫妻,在决定做生意之前,他们研究了半年的市场,确保自家佐料符合食客口味,才决心往里投钱。他们跋山涉水与农庄谈好原料价钱,再租下工坊,雇佣工人,还要请人烧制佐料罐,给佐料画画写词……到了这一步,他们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而再那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账目一直亏损,一度要抵押房子找钱庄赊贷才能发得出工钱。”
迟一悬说的是自己父母的故事,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对他隐瞒过家里的财务情况,哪怕他当时只是个初中生。有一段时间他为此而焦虑,他父母倒是乐观得很,觉得他们家以后肯定能赚大钱。
他还记得妈妈乐呵呵地说,“我们想过了,与其鸡娃,不如鸡自己,我们要好好努力,让你当富二代。以后你就不用去给人打工看人脸色了。”
爸爸也乐呵呵,“你别看我们现在亏,但是我们都算过账了,现在我们每个月亏的钱越来越少,等到收回成本了,以后就是纯赚的。”
迟一悬当时并不相信,觉得他们俩没有忧患意识,且忧心忡忡地觉得只有自己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赚钱给父母还债。直到有一天他的同学抱着手机对着他大呼小叫,“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爸妈?”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爸妈在年度最佳企业的领奖台上的画面。
迟一悬当时晕乎乎的,觉得他爸妈真牛,真成富二代了。
提起这对夫妻,迟一悬面上不自觉变得十分柔和。“直到五年后,厚积薄发,他们一跃成为当地首富。”
迟一悬说完,发觉大厅内异常安静,抬眼就见杂役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里竟然透着点孺慕。
迟一悬:??
万天佑连忙收回视线,只觉得耳根热得不行。刚刚东家讲故事时得神情太温柔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东家这种神色,看呆了都。
他悄悄侧头看别人,就见旁边马弘宣也是耳根红红的,而马弘宣旁边……
见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万天佑松了口气。
他再抬头,却见东家已经看向了裘平安。
迟一悬对裘平安道:“我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账面上的亏损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好,而是生意规律向来如此,你不必为此自责。这个月账目亏损了多少?”
裘平安呆呆地说了一个数字。
迟一悬道:“那你能保证下个月亏损得比这个月少吗?”
裘平安之前想的是要在下个月内收回成本,他万分恐惧会让东家失望,可是现在东家告诉他这都是正常的,还只对他提出了这样宽松的要求,裘平安顿觉压力一轻,身上的大山仿佛被东家一指卸下,他眼中含泪,点头发誓,“东家,我能保证!”
“好。若是有什么困难,要与我说。”迟一悬十分温和。
裘平安心情激荡,再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忐忑。
下一个轮到发言的是万天佑,不知为何,他情绪特别激动,说着说着甚至畅想起来,“从我命器中提取的香粉稀释后与人无害,对各种虫子却十分有效,不说那种扰人的小飞虫,哪怕是练气二层的玄甲虫,也能麻痹它们一阵,比银城里卖几两一瓶的药粉都好用,将来肯定能火遍东莱,乃至远销外洲也未可知。”
说着他还当场做起了演示,点燃香粉的同时还放出一些小飞虫,多是些普通虫子,其中还有几只练气一层长得像蜻蜓的妖物。
在呼吸进香气后,它们坚持了不到一会儿就全倒了了。
迟一悬在旁边看着,脱口而出,“这不就是蚊香吗?”
万天佑愣住,马弘宣当即一拍掌,指着那白红二色相间的香粉道:“雪里红文香清浅,天下诸乘尽倾倒……东家真是才华横溢。”
诸乘就是蜻蜓,这里代指所有畏惧这种香味的虫子。
在场无论有没有听懂的,都眼神一震,一是被东家的才华倾倒,二是为马弘宣那每次都能洞察东家心思的敏锐所折服。
万天佑回过神,拍手喜道:“文香文香,这名字太好了,我正愁起名字呢!谢谢东家!”
“的确是个雅致的名字,那些有钱人肯定乐意卖!”
“那是,还是咱东家才高八斗,一下就想出这么好的名字。”
“东家这般精彩绝艳的修士,怕是去东辰洲都难找吧!”
“他们哪能跟咱东家相比?”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就连郭千山都微微扬着嘴角,他们仿佛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里,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输出溢美之词,并为彼此相似的见解而感受到一种知己般的亲近,人人为他们口中的“东家”感到与有荣焉,只有直面他们的迟一悬感受到了一种隔着屏幕所不能比拟的尴尬。
【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好。】
迟一悬:“你难道没感受到吗?”
命器沉默了片刻,忽然劝道:【陛下,这是您最后一双鞋子了。】
迟一悬心中一惊,立刻停止了脚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