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旨在不追究他的脱序行为,但这番话却让小春的心更酸了。
身为退伍军人的爷爷即便年逾六十,但腰杆就像标枪挺直,长年在兰花园中劳作,身材维持得相当精悍,浑身肌肉甚至比他还硬。虽然面容阒黑清癯,但往外一站,看上去还是相当体面的。
──「多不像个男孩子。」
姚自春心绪恍惚,下意识看向机车后视镜,倒映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浅淡的发色、过长的睫毛,白衬衫下是瘦弱的身体,与伍泓那帮嘲弄他的男孩子们完全不一样。
对不起……姚自春又一次道歉,为自己不像男孩子、为自己喜欢男孩子而充满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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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自春在打工时魂不守舍,趁着店里没有客人,便悄悄躲在厨房滑手机。
──「被喜欢许久的男神告白并且求交往了,怎么办?该不该答应?急,在线等!」
他半小时前在聊天室发问,不一会儿便累积了上百条回复。
「直男不能晕,快下船!」
「什么男神?没图没真相!」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再说!」
聊天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瞎提意见,姚自春也知道这群网友的话不能尽信,但他也没有好友能商量,看着那句「直男不能碰」,他忍不住想起过往的惨痛经验。
不能痛下决心
他本想就此埋怨李南风,可想到那张温柔的笑脸,他又恨自己不能痛下决心,几经犹豫,只能仰天长叹,用力捶了脑袋几下。
这时怀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低头一看,是房东催促缴交房租的讯息。
他已经连续三个月迟交房租了,这一期尤甚……刚开学的缘故,许多课程都要重新购置教科书,虽然买的是二手书,但还是所费不赀,加之前阵子因为省钱不开暖气,他时不时的感冒,看了好几次医生总不见好。奖学金早花完了,房东太太人知道他困难,又宽限了他两周,可眼下他连午饭都成问题了……
姚自春左思右想,只得硬着头皮拨了通电话回家。
「喂?」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听见爷爷有些疲惫的声音,忙得许久没回家的姚自春更加过意不去了,轻声说:「……爷爷,我是小春,你好不好?」
「好,都好,小春呢?有没有好好吃饭?爷爷好久没看到你了。」
听到爷爷含笑的声音,姚自春忍不住松下肩膀:他忙得没空吃午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即便话筒那端的爷爷不会看见他此刻正按着发痛的胃,还是勉强扯着嘴角笑。
「有啊,学长请客的,吃得好饱啊,现在还撑着呢。」
「真的?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爷爷没听出他的言不由衷便笑着闲聊,从最近的气候变化兰花长势不好导致几个固定的客户取消订单、花肥的价格日益飙升云云,边说边叹气,感觉最近也是诸事不顺,原本想开口跟爷爷借些生活费的姚自春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时爷爷突然闷哼一声,随即停下了说话。
「嗯?怎么了?」姚自春担忧地问。
「没事。」爷爷苦笑,但随即发出「唉呦唉呦」的低喊几声,尴尬的呵呵笑,「最近请不起帮手,就让阿强先回家了,早上扛了那些花肥,不小心闪了腰……」
「闪了腰?要不要紧啊,看医生了没有?」姚自春关心问道,眉头拧紧了。
「有有有,已经去王医师那儿打了消炎针,老王说什么休息一周就会慢慢好了,开什么玩笑?休息一周?那我这些花该怎么办?哼!」
听着爷爷絮絮叨叨,小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爷孙俩相依为命,爷爷希望他上军校,但他不乐意,他对文学情有独钟,决定要念t大中文系,可到城市念书的消费不是小小花农负担得起的,几经抗争,姚自春发誓自己会考上公费名额,强调大学期间学杂费全免,还有奖助学金,至于生活费的部分,他会自行打工解决……见他坚持,爷爷拗不过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持续许久的冷战这才缓和下来。
虽说如此,爷孙俩毕竟相依为命这么长时间,感情还是十分深厚,见年迈的爷爷受伤,自己却不在身边,帮不上忙的小春更没脸提钱的事情,支唔几声只能讪讪地结束通话。
唉,这可怎么办啊……姚自春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又叹了口气。
在他感叹时,一个女同事突然进来,看到他便露出得救的表情。
「小春,我能不能跟你换班?我不想跟店长排在一起。」
说到一半,这时原本在柜台的咖啡师姐姐小蔷也进来厨房歇歇脚,女同事打个招呼后又继续道,「虽然店长没有做什么,但时不时地就打量我,还有意无意地碰触我的手,真的好恶心……」
在乎你的在乎
她说着又看向小蔷,露出可怜的小狗狗模样,「还是,蔷蔷姐可以……」
「你恶心他,我就不恶心啊,我不要。」咖啡师姐姐冷着脸,抖抖烟灰摆明拒绝。
同事立即垮下脸,见状,姚自春无奈苦笑,点点头:「好啦,我跟你换就是了。」
「真的?谢谢你!」他的应允让同事露出兴高采烈的脸,随即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待周围恢复宁静,小蔷姐姐狭长的凤眼微挑,甩了甩漂亮的长马尾,掏出怀中的烟点燃,随即朝他勾勾唇角。
「怎么愁眉苦脸的?」
小蔷是店里的咖啡师,一米七五的身高跟略低沉的声线,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高冷中性的外型吸引了无数男男女女,不少客人是冲着她的美貌来的。虽然她看似高岭之花,其实为人仗义,见小春个性内向也不太跟其他同事聊天,便主动找他搭话,但也不是窥探隐私的那种,轻松地嘘寒问暖及闲话家常,不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有时外场客人过多,小蔷还会帮忙主动,算是小春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