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脸上,无论男女,破相都不好。”容开济严肃表示,顿了顿,又小心翼翼询问:“听李顺说,七皇子对你——”
“爹!”容佑棠赶紧打断,极力作轻松状:“他们不过是随手逗弄小百姓取乐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什么的,您别多想。”
“你还小,哪里知道其中厉害呢。”容开济眉头紧锁,他也是朝廷命官之后,家逢巨变后净身入宫苦熬几十年,知道的龌龊事多了,怎能不紧张相依为命的儿子?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前世险些被嫡兄送到他上峰床上去了……
由于重生之说太过诡异惊悚,是以容佑棠并未告知养父。
往事历历在目,容佑棠笑容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情,神采飞扬地提起今日结识卫东一事,成功转移了养父的注意力。
“哦?那卫公子可真是难得的好人!”容开济见儿子开心,他自然也高兴,但笑着笑着却忽然屏息,而后惊喜道:“卫公子家住南城奉安巷?岳山书院的卫正轩卫夫子也住那儿啊!”
“爹——”容佑棠扶额。
容开济难过又歉疚:“我这阉人身份,带累了你,咱们几次三番携厚礼登卫老夫子的门,均无功而返。”
“爹,快别这么想,咱们命中就该做父子的,不然怎么都姓容呢?可见亲缘天定。”容佑棠笑眯眯地插科打诨。
容开济被逗笑了,厅堂一派其乐融融,但开怀片刻后,他仍是不放心:“棠儿,你已是秀才,学问不差,可若想再进一步,就必须拜师入书院,自古名师出高徒,单靠自个儿,摸不着道啊!我仔细打听过了,岳山书院里卫夫子最是宽厚仁爱,门下不少寒门弟子……你明白吗?”
如果卫夫子不肯收你,别人就更不可能。
容佑棠点头:“我明白,您放心,月底卫夫子过寿,我还会像往年那样去贺寿。至于卫大哥,他是庆王部下,我俩萍水相逢,无甚交情,怎好开口?”
“可……都说庆王殿下刚正大气,最是怜贫扶弱,有没有可能——”容开济喃喃自语,他是关心则乱,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前程。
“爹啊,那可是皇室亲王!”容佑棠哭笑不得,灯光下愈发显得玉白俊美,水润灵动的眸子明亮有神,耐心道:“按旧例,庆王年底回京探亲,年后不久就得回西北戍边了,顶多待两个月。”
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普通人想结交皇子谈何容易?
“咳,是爹老糊涂了。”容开济回神后尴尬不已,却又十分欣慰:“你能如此明理冷静,不骄不躁,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养伤,铺子我会盯着,你小小年纪,切莫熬坏了身体。”
嗯,小小年纪,两世为人,加起来竟然才三十二岁!
前世早夭,今生将如何?
周仁霖一家子,就快回京了,该如何给仇人接风洗尘、才能显出我的诚意呢?
养伤期间,元京城内雪花飘飞,容佑棠裹着大毛袍子,难得舒舒服服窝在窗前躺椅中,出神望着一角天空,一看就半日,安静从容,家人下人也不打扰,顶多轻手轻脚添碳或送去热茶糕点。
伤口愈合后,容佑棠提上自酿的桂花酒并几样礼物,特意去了一趟南城奉安巷,登门拜访卫家——凡遇到好人好意,容佑棠从不辜负,总是尽心尽力地回应。
原本他只是感激那日卫东好心劝慰和热情相邀,岂料卫家二老的好客纯朴竟还在卫东之上!老人对孝顺懂事的少年喜爱有加,郑重派人去了容家还礼,容佑棠受宠若惊之余,赶忙又去卫家道谢,一来二去的,两家人渐渐熟悉了起来。
年关将近,容佑棠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和铺子里一起抓、岳山书院和周家大宅两头跑。
而十一月二十八,正是岳山书院卫正轩夫子的寿辰。
辰时末,外面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容开济细细检查打点好的寿礼,他又犯了咳疾,面潮气促,轻声嘱咐道:“卫夫子是读书人的师父,最重规矩,待会儿去到卫府,凡事需多留心注意,别失了礼。哥儿太年轻,李顺,你多提着他点儿。”
“是,老爷放心。”李顺忙点头。
容佑棠大踏步走出来,身穿碧色箭袖袍子,雪青银纹带束发,眉目如画,朝气蓬勃,朗声道:“爹怎么起来了?快回屋歇着吧,我和顺伯去贺寿就行了。”
“嗯,咳咳你、你在夫子面前不可失礼,咳咳咳,路上要小心,早些回家。”
容开济接过张妈手中的月白镶滚毛边披风,亲手给儿子穿好,容佑棠笑着拢一拢披风,催促道:“知道,您回屋吧。顺伯,走了。”说着就已经走出大厅,行动迅速,步入风雪中。
天寒地冻,北风刺骨。
街上车马行人来去匆匆,容佑棠坐在马车里,幼时左小臂断骨处隐隐刺痛,坐卧不安,一声不吭忍耐到南城奉安巷卫夫子府。
“少爷,到了。”李顺掀开厚实棉帘,一眼看进去就明白,叹息道:“这是又手疼了吧?唉,这鬼天气!忍一忍啊,等回去了,拿药油好好地揉一揉——”絮絮叨叨的李顺忽然停顿,紧接着头疼又愤慨地说:“糟了!迎客的又有卫夫子那几个学生!”
容佑棠刚跳下马车,尚未站好,就听到讥笑嘲讽的一句:“哟,这不是容公公娇养着的小少爷吗?怎的又到这儿来耍了?”
相邀
卫正轩执教数十载,桃李满京城,因此今日登门贺寿者络绎不绝,如今见有热闹可看,少不得驻足停留,好奇审视容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