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受不了他一回来就要找我麻烦。”
“至于我……”他反手解开外袍,不甚在意地将其丢在了地上,“我这般不太重要的’侍卫’,生死在天,就不劳您挂心了。”
柏青舟还想再说些什么,雅间的屋顶却在下一秒就传来了巨大声响,砸落在地面的砖瓦木石扬起了层层灰烟,数道身影从中一跃而下,电光火石间,温言已经冲了进去!
手中虽没了武器,却并不妨碍他从这些刺客手中硬抢。
烟尘遮挡了视线,刺得人眼睛生疼,温言只好先闭上了眼,仅靠耳朵听音辨位,出手却利落不减,转瞬间已然与对方交手了数十招。
他一肘撞向对方肩胛,同时伸腿扫过那人下盘,将人掀翻在地;那人的同伴反应也足够敏捷,在对方倒地的瞬间便抛刀换手,强行扭过步伐,攥着刀柄身侧挥舞,逼着温言只能仰头后撤。
“走!”温言一脚蹬开对方袭来的拳,朝门外大喊道。
此地不宜久留。
董若晴一咬牙,先用刀刃割破了裙摆,削到能裸露脚踝,不影响奔走的长度,才鼓着劲儿推起了轮椅,向着楼下狂奔。
“柏青舟,这群人是冲你来的吧!”她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抽空喊道,“你费了我一间茶馆和一套衣服!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之后记得赔钱!”
“……赔,都给你赔。”
柏青舟有些无奈地笑了,被对方这么一打岔,先前那股危及性命的紧迫感倒是散了三分。
也是难为董若晴这位几乎从未肩扛手提过任何重物的玉软花柔的女公子,此刻几乎是压上了全身的力气,嗓音不免气喘,却还不忘“讨价还价”。
“……答应得这么爽快,你要不再折个利给我吧。”
柏青舟则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生怕对方一激动将他连人带轮椅一起甩出去,摔出个好歹来。
“都这种时候了……趁火打劫可不是好作风啊董老板……”
回城
“皇上!皇上!”
老太监踮着脚,手中的拂尘规矩地搭在臂弯处,迈着小碎步,往老皇帝的寝宫快步走去。
老皇帝靠在扶椅上,被老太监这尖细的一嗓子喊回了神,皱眉问道:“着急忙慌的,什么事?”
“皇上,是好事儿!”老太监忙不迭地走到近前,抬着嗓子说道,“辛城战事大捷,恰达勒的那群莽夫,全部被打回到了淮水以南!”
老皇帝撑着脑袋沉默半晌,他近日越发觉得头脑昏沉,对这般外界信息的处理能力越发差了,总得缓上个两三秒钟,才能彻底想明白对方嘴里吐的到底是什么词。
“哼,这有何稀奇,”老皇帝兴致缺缺地摇着头,冷笑一声,“柏平昀好歹为本朝国帅,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也担不起这个名头。”
“皇上,这回不一样,可不是那柏大帅打的呢,”老太监弓着身子,眼皮一撩,手中的拂尘跟着小幅度地甩了甩,“战报里说是那位……柏清河打的。”
“哦?”老皇帝这才拿正眼瞧向了那垂首站在身前的老太监,“你说是那个……柏家的幺儿,柏清河?”
老太监连忙应声:“是呢。”
“看来这皇城还是太小了,困不住鹰啊,”老皇帝眼眸深沉,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这孩子战事立功,自当行赏。”
“皇上准备赏点什么?”老太监咂摸了下老皇帝的态度,试探着问道。
“就赏点……面子上过得去的小物什,”老皇帝摆了摆手,“另外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决定吧,朕累了。”
老皇帝如今已是老态龙钟,胆子也愈发的小了起来。
他忌惮柏平昀手中捏着的兵权已久,即使柏清河如今立下了不小功劳,他也不愿再多给柏清河分任何一丝名头,而是将其全转为了物质上的赏赐,摆明了是要将“名分”上的事儿能拖就拖。
毕竟这金银珠宝,无非是珍贵些的“破铜烂铁”,那是要多少就能给多少,面子上总能过得去;可分出去的权柄却是实打实的利刃,一旦用得不好,便会成为回首刺向自身的尖刀。
刀刃折射的亮光总是晃眼,若非必要时分,旧刀未折,自不必再换新刃。
老太监跟随老皇帝多年,自然明白这话中之意,于是退后两步,恭敬地行了个跪礼。
“是,全凭皇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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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说了吗,那个柏二少爷好像在辛城立战功了!”
“真的假的?就那个纨绔?”
“真的吧,听说过几天就要发赏赐下来了……”
“他会行军作战?别笑死人了,说不定只是跟在柏大帅后头当个副将,混了个功劳而已……”
“谁知道呢……”
“也不知这皇城是大是小,消息传得可真快啊,”董若晴推着轮椅走在街上,撕了一截的裙摆和沾着血的衣襟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不少窃窃私语者,她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接道,“你们消息瞒得还挺严实,柏清河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辛城?”
柏青舟身上也沾着不少溅上的血迹,事到如今,没了瞒着的必要,于是他如实答道:“四日前。”
董若晴点了点头:“那还挺快。”
皇城的地理位置并不处于国土中心,反而是在离辛城,也就是离边线很近的地方,据说是由于当年选址时,皇帝看中了此地丰富的地下物产资源和富饶的土地,才在此处落脚扎了根。
“既然如此,柏清河他们的脚程应当不比这传出来的消息慢多少。”
董若晴将轮椅稳稳停在了巷尾角落,此处正好与茶馆形成对角,距离也稍远,是个能纵观情况却不至于被波及的好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