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雨水浸泡过衣袖,迟来的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哼出的气音都变得颤抖而破碎,语气妥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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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河,你磨磨唧唧的在那儿做什么呢?”
柏夫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手中还端着两个瓷盘,站在连廊下喊道:“你看这天,乌云密布的,等下怕是要下雨……快别站在外面了,过来搭把手。”
“诶,来了。”柏清河闻言,立马吐掉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小跑过去,从柏夫人手中接过两盘色泽鲜艳的饭菜,“嚯,怎么这么丰盛?”
“难得你爹回来一同过月夕,还不得叫他多做两个拿手菜,让我们一饱口福呀,”柏夫人笑眯眯地跟在旁边说道,“难得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柏清河按照柏夫人的指示将菜摆放在了桌上,含糊其辞地说道:“没想什么。”
“真的?”柏夫人歪着脑袋,瞧了眼自家儿子的表情,嫌弃道,“得了吧,还想骗你娘……就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指着能藏到几时啊?”
“来吧,坦白从宽,你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你爹。”
柏清河:“……”
难得月夕团圆夜,爹娘都在家,他就知道会来这一出。
“唔……实在不行的话,你先透个底,”柏夫人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八卦”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魔力,显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看上谁了?是人是妖啊?你小子都没怎么出过皇城,应当也碰不着什么能化成人形的妖怪……是人吧?”
柏清河:“……”
“娘,你以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子为好……”柏清河立马比了个手势让他娘赶紧打住,生怕对方还要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姑且算是答了,“……是人。”
柏夫人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哦……那是男的女的?”
柏清河彻底不说话了。
“那就是男的了,”柏夫人双手一合,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我早就说你小子有可能喜欢男人,你爹还死活不信。”
“……等等。”柏清河眉头一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呀,你每次出门喝酒都会打着你爹或者我的旗号溜走,在夜间准时回家,明明有个流连花丛的名声却从未传出过与任何女子一夜春宵的传闻,”柏夫人掰着手指一样样地说道,末了耸了耸肩,“我以为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但柏清河向天发誓,在碰着温言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啧……怎么又想起他了。
柏清河在心里默默想着,明明自己这么惦记他,这人却连个月夕都不愿意来陪自己过。
饶是柏清河这种常年自信满溢的人,此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
总不能是他记错了?
温言应当是喜欢他的吧?
……这个肯定没记错,温言自己都承认了。
既然他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来陪我过月夕?
柏清河百思不得其解。
“臭小子,别傻站着不动,想什么呢,”这回轮到柏平昀的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滚去给小柏喂点肉再回来接着做你的白日梦。”
“才不是什么白日梦!”柏清河立马回敬了一声。
小柏闻着肉味,立马俯身飞了下来,落在柏清河肩头;过了两秒,似乎是觉得这样吃肉不太方便,也就懒得再管什么“主从情谊”,飞去了柏清河面前的枝头,张着嘴嗷嗷叫唤。
“吃吃吃,就知道吃。”柏清河心气不顺,一片片地往空中丢着肉,嘴里嘟囔道,“凭什么连你都要过月夕……就我可怜,最想一起过节的人都跑没影了,这节还有个什么过头。”
树影
“谁回了?你说柏平昀已经回了皇城?”谭旭皱起眉头,微微坐直了身子,搂着怀中小姐的手却并未收回,甚至还搭在对方腰间摩挲了几下,面上问道,“恰达勒最近频繁骚扰辛城,他若是率兵出征,少说也该要一两个月才能顺利回来,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率兵出征,”负责探明消息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正色答道,“据说柏大帅这回是被围困于城中打了场攻防战。”
谭旭这才隐约觉察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以他柏平昀的水平,怎么会被围在城里?”
“属下听说,是皇城送往辛城那边的粮出了问题……”
侍卫一板一眼地将花费半日探明到的具体情况一一进行了说明。
谭旭半靠在软垫上,原本只想听个乐子,以便未来被柏平昀甩脸子时可以将这件事翻出来回味回味,在心里默默嘲笑对方的“无能”,却没曾想,这事儿他越听越心惊肉跳,算了算时日,发现整件事情的导火索,也就是那批在路途上不知何时被偷梁换柱的霉梁,正好出现在他这回离开辛城的前几日。
这时机实在是太凑巧了!
谭旭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女子,沉下脸来,随手指派了另一个侍卫,让人将其好好地给送回去。
倘若他恰好在霉粮运到辛城前或是当日离开,被柏平昀发现,顶多只能算个擅离职守、玩忽职守一类的罪名。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最多罚点钱算做小惩大戒,这事儿也就算了。
可他好巧不巧,偏偏是在过于草率——看都没看地走完了流程、签过字之后才因为无聊,离开了辛城。
现如今东窗事发,他曾经玩忽职守胡乱签字的那些东西肯定已经被底下的人一股脑儿地翻了出来,满含怨气地呈在了柏平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