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河早已听着了动静,喃喃道:“又到时间了啊。”
温言如今对时间的感知早已不像一开始那般清晰,他的作息本就因为三不五时的任务有些混乱,再加上进来后时常在深夜被突然造访的柏清河骚扰,现在的作息更是颠倒异常;他歪了歪脑袋,没看清柏清河低头说了些什么,更是没能听见李符乐站在拐角处敲墙砖催促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柏清河偏头挠了挠耳朵,因此错过了温言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朝着地牢拐角说道,“别催了,这就出来了!”
温言这才总算是分辨出来柏清河在跟谁说话了。
“走吧,柏清河,”温言抬起手挥了挥,仿佛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回去睡个好觉。”
“啊,嗯……”
柏清河从未与人说过,现如今他每到这种时候就会生出股没来由的心慌,大概也不大好意思承认,这是要被温言这总能在下一秒就悄摸搞事儿的性子给磨出心病的前兆……
他小动作颇多地磨蹭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边走边回头:“……明天见。”
温言好脾气地坐在地上,将挥手的姿势维持到了柏清河走过拐角。
“我说,你不觉得你自己有点太……黏人了吗?”李符乐将这几幕尽收眼底,有些牙疼地说道。
他在这短短几日内已经跟柏清河混熟了,说话也变得没大没小了起来。
但用“黏人”这词去描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概对一个不谙感情世事的小孩儿来说还是有些烫嘴,以至于成功让李符乐打了个哽。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柏清河变脸如翻书,不屑地冲着李符乐扬了扬下巴,“情人惜别的时候应当多留点耐心,别总站在那儿催催催的,小心以后没人忍得了你这急性子……”
“说谁是小屁孩呢!”李符乐呲牙咧嘴地冲人翻了个白眼,翻完后才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回过了味儿来,“等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谁跟你是情人?”
柏清河近朱者赤,十分好脾气地弹了下身边这小家伙的脑门——跟弹望尘脑门的手法如出一辙:“耳朵平常不是挺灵的?我瞧瞧……这俩耳朵中间夹得是什么,怎么这么不经用,这么点小事儿都想不明白?”
放于眼前的事实太过震撼,惊得李符乐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应当回敬柏清河这欠手一拳,只下意识地捂着脑门,声音晦涩地再次出言确认道:“……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柏清河呵呵笑着,两手一摊:“正如你所想。”
“……”
李符乐的嘴巴跟开关失灵合不上了似的,差点两眼一黑,就这么原地宕机了。
真是难为他在这么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没能靠自己去悟出个一二三来,就被柏清河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坑货给吓了一大跳。
“得,”柏清河有些好笑地回头望了眼愣在原地的李符乐,心下松快了不少,“走了,不用送了。”
李符乐缓缓放下挡在额前的双手,好不容易缓过了神,才有些别扭地呛声道:“谁要送你!少自作多情!”
柏清河脚下溜得快,也不知道到底听着了这一声反驳没。
不过他今日走得确实是有些晚了,若是如同平日里那般卡着点回府,断然是没法在府里看见哪怕一道身影的;可现在他隔着老远,就已经见着了望尘高高举起,冲着自己不断挥动的双手。
柏清河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挥了挥。
于是那边的望尘挥动得更加用力了,活像个突然开始上蹿下跳的人来疯。
……这人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
柏清河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不解,心里还在猜这家伙是不是难得早起一回,脑子跟不上身体才莫名其妙地抽了风,脚下仍旧浑然不知地朝着府内走去。
望尘这时却突然手也不摆了,脚也不跳了,像是被瞬间按下了偃旗息鼓的暂停键,垂着脑袋乖乖站在了一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还反常了两回。
“你……”
柏清河话一出口,心下顿时警铃大作,他刚想收回自己迈入府中的左脚,扭头就跑,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当头落下的渔网罩了个彻底。
柏平昀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臭小子!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
……难怪望尘刚才拼了命地朝他招手,原来是要他赶紧跑、跑远点。
只可惜他们这对主仆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默契实在够呛,以至于他没能理解到这份善意的提醒,还是结结实实地踩入了陷阱。
柏清河手脚并用着挣扎了半晌,这才颇为狼狈地找到了开口,将渔网从身上一把扯了下去:“臭老头!你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柏平昀抬手指着柏清河,“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哪儿跑呢?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跟个浪荡的登徒子似的,对人家女儿家的清誉有多大的影响……我们家的家规拢共就这么几条,你都给忘了吗!”
柏清河就这么被指着鼻子吼了一通,他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去地牢的事儿走漏了风声,狠狠在心里头捏了把汗,可往后仔细这么一听,又觉得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分明是这臭老头自己思虑过度,搁这儿乱猜呢!
“等下,等下……”柏清河轻轻按下了他爹的手,有些头疼地试图解释道,“这又是哪儿来的传言,我是不是早就跟您说过了,没有女儿家!没有!怎么还在往这事儿上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