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出现了。”
温言弯腰躲过,在仰头的瞬间,他强忍着咽下了一口喉头血,飞快地调整姿势,想要近身反击,可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被对方那柄长刀拦在了一步之遥。
“阿言,其实我真挺喜欢你的,话少,心思也浅,又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起被培养大的——世间很难再找出这样的羁绊了,因此我待你虽不说满腔真心,但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是你先背叛了我。”
“阿猫阿狗背叛主人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你呢,除了生命,你还能送给我什么?”年轻人的目光像毒蛇般阴冷地滑过温言的脸颊,“……不如就学恰达勒吧,送我盏人头灯,怎么样?”
“……”
温言没搭这个腔,再次与对方短兵相接,却是手腕一翻,施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同时眼角余光一瞥,见着有两三个人鬼鬼祟祟地朝着唐知易那边摸去——那傻孩子还在往自己这边一个劲儿地瞧呢!
温言几乎要被气血攻心,抹了把手腕上被刺出的血迹,转身就想往那边跑去。
“你想去哪儿,来不及的,”年轻人勾唇笑了一下,“擒贼先擒王,三皇子殿下要是在这地方殒命,我们也就不用分个你死我活了,好事一桩。”
“你休想。”
温言举刀挡住了对方再次刺来的刀尖,刺耳的摩擦音却盖不住他的扬声怒喝:“唐知易,拿着刀,跑!”
刀是他第一下掷出去拦住年轻人挥向唐知易的长刀时落在地上的,随后就被唐知易捡了起来,牢牢捏在手中——这傻孩子总算是还有点脑子。
往哪儿跑?
唐知易有些茫然,可眼看有人奔着他的命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了极快的反应速度,几乎是下一瞬就拔腿跑了起来。
温言从地上摸了一把石子,想要远距离拦住这些追着唐知易的人,他不得不将后背暴露,硬生生挨了一刀,鲜血横流,可他掷出石子的手却一下未抖,全部精准地打中了那些人的膝盖窝,将人逼得接二连三跪在了地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唐知易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种时候还要照顾累赘可是很要命的,”年轻人一把拽住温言的头发,将人拉到自己近前,方才还势均力敌的形势瞬间不复存在,变得高下立现,“你说是吧?”
还有谁能帮我?
还有谁能救我?
唐知易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他一路狂奔,中途差点几度喘不上气,最终停在了老皇帝的寝宫外。
他走进去,那个先前不停撺掇他逃命的老太监竟是赫然守在老皇帝的床前,背对门外,跪得腰板挺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还以为对方早就跑得没影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老太监声音尖细,却不再如往日那般高亢,只是转头淡淡看了唐知易一眼,“我早说了,要你逃。”
“我逃不掉。”唐知易手里捏着刀,看着安睡在榻上的男人,他的父皇,手几乎是瞬间便颤抖了起来,他回头问老太监,“你信命吗?无论我有多不情愿,我都逃不掉,这就是我的宿命。”
老太监闭上了眼睛,轻声答道:“很俗套的借口。”
“你也不信,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想要皇位,唯独我不想,我知道我担不起这个命……可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唐知易走到床榻边,抬手将短刀举过头顶,低头看去,差点呜咽出声。
可这世道连一秒犹豫的时间都不再施舍给他。
手起刀落,唐知易活这么大,向来都被保护在温床里,何时亲手杀过人,别说人了,怕是连牛羊畜生都没碰过……因此,也许是刀尖偏了一寸,床榻上的男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剧烈挣扎了起来,唐知易的眼泪瞬间决堤,看着男人口吐鲜血,却是又将刀尖往里推了推。
“对不起,对不起父皇,我得救我哥,还有温公子,还有很多人……我没有办法了,父皇,对不起,对不起……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
老皇帝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逐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有我能救他们了……对不起,爹……”
唐知易用沾血的衣角擦过满脸的眼泪,硬生生将自己擦成了个大花猫。他再次转头,看向跪在后面当着始终沉默着的老太监,问道:“皇龙卫的令牌在哪?”
“回皇上,”老太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皇龙卫向来只听陛下的调遣,无需令牌,如今只等您一声令下,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知易似乎是被这声“陛下”给喊愣了神,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朕,要皇龙卫即刻前去南门救人!”
“是,陛下。”
房梁上瞬间传来一声简单的应答,随即,十几道身影同时从院墙跃出,直奔南门而去。
只留唐知易本人向前一步,站在凛冽寒风中,被吹了个刺骨寒凉。
书简
“真是的,这群神经病,不选早不选晚,非得挑在我买烟的日子来闹事,”锦桢手腕一翻,倒了倒已经空了的烟枪,状似不悦地抱怨着,“等处理完这点破事,那卖烟的老头早拎着扁担跑了,又得等下月……啧。”
“时局动荡,那老头估计早就闭门不出了,”锦哲站在一旁,背上背着个空空如也的刀鞘,手中细细擦着一把重刀,头也不抬,“也好,就当是帮你戒烟瘾了。”
“你想得还挺美,就这么信任我,觉得我们今日一定能活下来?”锦桢斜睨了他一眼,“今日若是站错队了,咱们要面临的,可就不止是满盘皆输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