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转念一想,为什么要思考这些没有发生的事,只管过好眼下这一天就行了。
暑假过去,又是一学期,天渐渐冷了,植木从网上买了各式冬装,包括羽绒服、呢子大衣、牛仔裤、手套帽子围巾、就连鞋子袜子也一应俱全,给平一买的比给自己买的还多。
平一放学回来就看见家门口堆着一堆快递,他就全搬到屋子里,等到植木下班回来才一起拆。拆开之后发现都是给他买的,平一又惊又喜,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试。植木在旁边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按照他俩刚才拿手机找的穿搭教程给他提供意见和建议。
“这两套里有一套是我的,”植木指着另一个盒子,“你之前放在购物车里,我看见了。”
“对啊!”平一很开心,“这两套算不算情侣装?式样相同,颜色也差不太多,老师您穿深蓝色还是很好看的。”
“哦,是吗?”植木自己也从没注意到这点,他喜欢平一,所以喜欢打扮平一,相对,他可能就没那么喜欢自己,所以把对于自己的打扮需求就放在了最后。但平一的话又令他想到一点,以后两个人白天一起出门,总不能平一穿得精致时尚,自己则灰头土脸,那也太不相配了,更何况自己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勉强算是年轻,现在不打扮,等六十岁时候再去打扮?
于是在平一把褐色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后,植木也站起来把深蓝色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对着穿衣镜前后仔细观看。
平一调皮地倚在植木身上:“等到明年,我们就能在白天一起穿着这个出门了。”
“那咱们会被你爸和我爸揍到半死。”植木打趣。
“那你和我出海打渔,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渔民,到了船上,就没人管咱们了吧。”
“刚开始你要和你爷爷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渔民,所以到了船上,我和你会被你爷爷揍到半死。”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爸爸过年时候要回家,”平一叹口气,“家里又没我的位置了。”
肯定不是没有房间给平一,而是没有房间能让平一真的获得清净。
“新年时候总是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明明应该是最快乐的日子,却从来没有高兴过。”
“我们要是能够一起过年就好了,一定很高兴吧,”平一笑着叹口气,他知道这实现不了,“可植木老师寒假也要回家……植木老师,你今年也是要回家的吧。”
“也许会。”植木的家和平一的家差不多,都是很没有意思的地方。植木今年不想回家,他预想到了父母的大怒,可能会咒骂他是个不孝子,大逆不道的人,但如果回去了,自己也不会让他们满意。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放肆一回?尽力冲破家庭带来的枷锁,让自己活得更痛快些。
平一知道话题可以到这里为止了,再说下去,又会把话题转移到不开心的地方去。算了,反正都还没到寒假,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现实从来是预想不到的,当平一坐在自己家里,听着爷爷和父亲的争吵时,他如是想。后妈带着弟弟在厨房忙碌,不敢说话也不能参与。这大抵是一个最传统的家庭,掌握话语权的永远只有男人,却并不意味着只有男人才是最终的受益者。
平一是第二天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因为早晨起来,他去老梅泽房间里叫爷爷吃早餐,这才发现老梅泽身体都已经僵硬冰凉了。
从没经历过这种局面的平一尖叫着从房间里冲出来,双脚一软就跪倒在地,父亲惊慌失措出来查看,家里立刻炸开了锅。
小孩子胡言乱语,指着他爸爸狂叫:“爸爸把爷爷气死了。”话音还没落就被他爸结结实实给了个大耳光。
老梅泽的葬礼十分简单,说句寒酸也不为过,入殓师给老梅泽整理遗体的时候,平一就哭得不能自已,一直哭到嗓子充血发哑,连话都说不清楚。
作为梅泽家的邻居,植木自然也要去吊唁,他从进大门就开始找平一的身影,倒也是容易找到,离老梅泽灵柩最近的位置就是。平一与爷爷的感情深厚,程度只会比所有人想的更深,看到平一哭到红肿发紫的眼睛,植木心里阵阵酸疼,责怪自己此时此刻不能陪在他身边。
但招呼还是要打的,植木过去还没说话,平一看到他,眉头一皱,就又哭了。
“哭吧哭吧。”植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拍拍平一的肩膀,平一低头靠在自己肩旁。
等平一情绪平静下来,他才告辞。这个时候,平一的班主任也来了,植木与她礼貌的打个招呼,却被叫住:“植木老师,请留步。”
植木心头一跳:“木村老师,我在门外等您。”他似乎预感到了平一的班主任要说什么。
平一的班主任和植木差不多大,她是个和蔼温柔的女性,根据平一说,尽管自己学习成绩很差,但班主任从来没有歧视和放弃过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拐角处,木村原本柔和的脸色愈发严肃,甚至充满了怒气。
她立刻转过身:“植木老师,您和梅泽平一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植木的眼睛霎时睁大,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以后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
一瞬间,植木几乎立刻想否认掉一切,但和聪明人撒谎是很不理智的,而且一个谎言要用更多个谎言来弥补。他很快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九月六号的凌晨,你们在海边看日出,我看到你们在拥抱着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