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听得一皱眉,对这番话却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想了想道:“那贵县不若听从师爷的建议,先在城外搭个粥棚施粥。好歹城外那些都是人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吧。”
陈安明显犹豫:“可……”没有朝廷的政令,不能开仓放粮啊。
没等陈安说完,一面金晃晃的权杖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晃得他眼前一晕。
“大长公主殿下有令,事关易州灾情,可便宜行事。”面瘫的声音冷冰冰的,和她那张脸一样带着不近人情的气息。不过此时此刻听在陈安的耳朵里,却是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悦耳。
江玖羡慕的看了一眼传说中的金牌,收回目光时对着陈安,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易州不是已经开仓放粮了吗?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灾民出现在这里?”
陈安本来正高兴呢,闻言却不免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后,才豁出去般的道:“还不是因为安阳王。”~
还要继续前进吗
“劈啪”的轻响,在宁静的夜晚中格外响亮。
江玖随手往面前的火堆中丢了根树枝,盯着眼前跳动的火焰看了片刻,然后抬眼偷偷的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凌九。犹豫了片刻,她才压低声音问道:“阿九,那个安阳王……是谁啊?”
凌九抬头看了江玖一眼,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透着两分笑意。
江玖被这人无声的调笑弄得红了脸,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今晚凌九带着她飞檐走壁的去了宁安城的县衙,也成功的见到了宁安县令,更成功的从宁安县令嘴里问到了想要问的……好吧,只是凌九问到了她想要问的。
陈安似乎有些忌惮,只说了安阳王的名号,不过凌九显然是听懂了什么的。只是听懂了的也就仅限凌九一人而已,无知的小江大人可是到现在还迷糊着呢。旁的不说,就连这安阳王究竟是什么人,她也是不清楚的。
当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无知,所以江玖虽然满脑袋的问号,却也不曾多说什么。现下两人回来了,自觉已经和凌九混熟了的江玖,也就毫无顾忌的开始展现自己的无知了。
好在凌九还是很给面子的,只是拿眼神取笑了下江玖,她便开口解释道:“安阳王楚祁,论辈分,当是陛下的叔祖父,封地易州安阳。”凌九说着顿了顿,若有似无的瞥了江玖一眼,继续道:“安阳王为人刚愎自用,性喜骄奢,时有贪墨之举,不敬之言。”
江玖不傻,把凌九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她便也明白了个大概。继而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凌九语带试探道:“这二十万两银子,应该不会经安阳王的手吧?”
朝廷赈灾的银子,按规矩,自然是不会经过藩王手的。不过听起来这安阳王势力蛮大,一副不好惹的地头蛇模样,江玖就忍不住要担心这些钱,如果从那“时有贪墨”的安阳王手中过一道,最后还能剩下几成。
凌九看了江玖一眼,却是没有再答话了。江玖眼巴巴的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答案,不禁有些泄气。
过了片刻,江玖突然起身离开。凌九抬眼看去,却见她颠颠儿的跑去了运银子的马车边上,看样子似乎是在数马车上装银子的大箱子。那模样,让凌九觉得如果不是不方便,她恨不得把箱子里的银子都搬出来数一遍。
之前抱着反正不是自己的钱,看了也白看的心态,江玖几乎没怎么管这些灾银。这还是上路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往运银车边跑,闹得几个值守的军士不住的拿眼瞟她。
好一会儿,江玖回来了,不知是不是被那些军士的诡异目光看得不自在,神色有些讪讪。凌九隐约听见她嘀咕了句:“好多钱,可惜都不是我的……”
之后的几天,押运队伍的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
江玖他们在经过宁安城之后的第三天中午,正式进入了易州地界。满目萧瑟是可以预见的,遍地灾民也是意料之中的,偶尔遇到灾民抢劫更是不可避免……不过是三天的路程而已。三天前的世界一派歌舞昇平,三天后的世界即使称不上人间地狱,但也绝不是什么安乐之地,灾民们不过是在挣扎求存而已。
这突兀的变化,让毫无准备的江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每次遇上灾民袭击的时候,她都躲在凌九身后。虽然灾民们战斗力低下,对于装备精良的押运队伍基本没有威胁,但是能躲在凌九身后,江玖还是觉得更加安心一些。
就在江玖天真的以为,公主殿下特别派了疑似暗卫的凌九来,就只是为了帮忙镇压这些敢于抢军队的灾民顺便保护她的安全时,一个消息的传来,成功的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意外和惊吓——灾民起义,安阳暴乱。
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满脸纠结的啃乾粮的李大人惊得扔掉了乾粮,骑在马上的陆进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江玖则是直接把“目瞪口呆”这个词演绎得活灵活现。相对而言,在场有些身份的人中,倒是凌九那个面瘫,表情始终如一。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江玖还保持着之前目瞪口呆的表情,却下意识的将目光瞟向了凌九。这人的脸上果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以这些天两人相处,江玖对她的了解而言,这人的眼神明显变得更深沉了些,那双黑亮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阴谋论,江玖自觉的抬手合上了自己的嘴,好半晌才乾巴巴的问道:“那个……我们还要继续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