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幽情愿自己不那么了解司徒云诺。
拂子茅三人走半路,就看见司徒云诺门口出来一人,步伐匆匆,一身白袍蹁跹,翻身上马狂奔而来。
经过几人马前,独幽放缓速度道一句“我有事去……”便飞奔而过。
眼皮通红,发丝都没有整理,简单挽个发髻,由一根白玉簪子束缚着,看拂子茅的那一眼里满是心伤和无助,如果没有旁人在,怕是要哭出来。
即便独幽不说,几人也知道是何事。齐齐调转马头跟上。
院内司徒云诺立在屋檐下,看着大门方向,刚刚有一道背影从他眼底消失,那么长的一段路,一次也没有回头。
当真是奔丧去了!
寒风来袭,司徒云诺拉过衣襟裹紧自己。
寒川来汇报说昨天那些奸细都关在地牢。
“他们口径不一致,这件事中有万阁的人作祟,下达命令的是一个叫严二的统领,说绑架是受上级的指使。可据我们的人监测严二和万阁的人有接触,很可能是埋在芭田国里的探子。”
“嗯!”
司徒云诺点点头,手指敲着桌面,眼底深邃如海,寒川一时猜不透主子怎么了,这声嗯是什么指示?这件事有可能真是芭田国报复,也可能是丰木恒栽赃陷害芭田。
不论哪一种,都不该在独幽身上打主意。
老林还有一个兄弟存活在人世,听说他惨死后带着一家人,赖在店铺不走,说他哥死的冤,死的惨,要申冤,要赔偿。
两名官差奉命在照看店铺,他们不好发作。独幽离很远就看见门口围着很多人,他不知道怕什么,深吸一口气才敢回家。
阳光依然明媚,照在店铺斑驳了油漆的门窗和门右边那张褐色的长椅上,仿佛又看见老林坐在那里晒太阳,在向向他招手,招唿他回家吃饭。
视线渐渐模煳,独幽抬起手背擦过。
拂子茅揽着他肩头,和他一起往迈步往前走,没几步,老林就不见了,独幽视线里满是看热闹的人。
百姓见他回来,身侧还跟着几名看上去不好惹的男人,都自动散了。
官差把情况简单说明便要离开,独幽目光扫到屋角,那里有张床铺,之前给病人用的,现在上面躺着老林。
盖着一张很大的白布,从头裹到脚,安安静静。
独幽手颤抖着试几次,才有勇气慢慢掀开一角,看一眼,像被雷击一样,浑身发颤,噗通一声跪在床边的石板地上,额头抵着老林冰凉的脸,往日允诺一字字一句句回想在耳边,他要带老林出岛去看雪的。
看它们像精灵从天而降,盖住遍地污秽,预示来年丰收大吉。
去看看岛上和岛外的民风人情,去看看江山大川,去尝尝各处的美食。
他还要给老林养老送终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呢,一样没兑现,却害他送了命。
老林家常年不见踪影的亲戚见官差走了,哭天抢地的去缠独幽,他们不敢提万阁,只要独幽赔钱,“给你做工,死在你的店里,你不能就这样算了。一条命要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拂子茅将他们挡开,他往独幽背后一站,冷着脸一言不发,哭天抢地的声音顿时弱下去一截。
龙泽捏捏额头觉得吵,在院子里里外外看看,东西依然一片狼藉,还好不是太热,不然灶台上的红烧肉该臭了。转一圈只看见满目凄凉,不由得心酸。而鹤轩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医书,趴在被砸几个洞的柜台认真看起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拂子茅把独幽从地上拉起来,“节哀顺变,先让老人家入土为安,我们再谈接下来的事。”
此情此景,都是他们生命中第一次经历。
凭着在岛上的生活经验,知道接下来要买棺材入殓,请人吹奏丧乐安葬入土,几个人协作把老林的丧事安排成当地富商都未必有的级别。
之前一身华服的几名男子全换成素白麻衣,头戴孝帽,跟着独幽当一会孝子贤孙。只是真正痛彻心扉的只有独幽一人,老林的棺木衣帽鞋袜,都是最好的。
还斥巨资在城南最好的墓园买一块风水宝地,买的太急,被黑不少银两,老板大赚一笔,反过来以为独幽是傻子。
他只是懒得计较,甚至还感觉钱花少了,不够弥补对老林的亏欠。
下葬前晚,独幽跪在棺木面前,守孝一夜。
拂子茅陪一夜,鹤轩熬半夜,龙泽睡半夜。
老林的家人不帮忙还闹事,被拂子茅赶走了,拿着一沓银两,跑的很快,生怕要他们付丧葬费。如果老林泉下有知,也会因他们感到惭愧。
独幽叹生命脆弱。拂子茅劝他保重身体,一天没吃饭,一夜不睡觉,天亮时,独幽感觉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般轻盈。
无奈,拂子茅只能逼他吃饭,总算喝半碗粥。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拂子茅一直不敢把小柱子的事说出来,幸好他也没有逼问,只以为司徒云诺会找到小柱子的。
让拂子茅负罪感十足,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愧疚。
而龙泽和鹤轩两人全当自己是哑巴,反正也没有宾客要招待,唢吶已经吹的人心里酸涩想哭。
下葬时,独幽亲手埋土。
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只是独幽力不从心,差点晕倒,最后是拂子茅出手,将剩下的土填了。
墓碑上的字是鹤轩刻的,独幽上墨。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人间。独幽跪在墓前久久不愿意起来。
“一路走好,这个仇,我替你报。”
头深深的磕下,还没抬起,就听见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