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资格去阻止沈聿卿去。
沈聿卿先认识的人是周昭,不是他。
“你去吧。”他声音平稳,表情控制得很好,甚至还有心思对沈聿卿笑了一下,“我就不用去了吧,你也知道我爸他……”
后面的话不用明说,沈聿卿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陵园通知了他,也会通知周昭的亲生母亲赵兰。
如果他贸然带苏恕去陵园,一旦和那一家子碰到一起,难免会发生争吵。苏恕作为小辈,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免不了要吃亏。
“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吴妈过来,吃什么和她说,我明天送你去学校。”沈聿卿事无巨细叮嘱他,“车过两天送过来,俩轮子那个等你考了证再玩,你先玩这四轮子的。”
苏恕心不在焉地应声,他知道沈聿卿不放心,可现在别说俩轮子的,八个轮子的他都不想玩。
他揣着价值过百万的车钥匙,胳膊肘夹着一百块的玫瑰百合,打开车门往家走,却被沈聿卿喊住了。
“花留下。”
苏恕不解地转过身子,一朵玫瑰十分应景地在风中抖了一下,他动作还算轻,把花往副驾上一扔:“想送你花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这一个,不用这么宝贝。”
递花时,苏恕无意似地碰了下沈聿的无名指,像是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
沈聿卿没在意,而苏恕心里在想,这里好像缺了个戒指。
缺了个他买的戒指。
回家后,苏恕直奔楼上的书房,眯着眼扫了里面一眼,嘴角扯了一抹冷笑。
他要拆家。
书房一直都是沈聿卿办公的专属区域,但他进去,沈聿卿也不会说什么。
他记得书房里书架上放着周昭的遗物。
最上层的一个蓝色盒子里装着周昭生前的笔记本、日记、奖状等等,估计沈聿卿钱包里那篇日记就是从日记本上撕的。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他发现自己喜欢沈聿卿时,在书房内意外看到这些东西。
而且,盒子里面还有一对戒指。
他记得是在一个下午,周昭钻进他的房间,手上带着戒指,发愁地叹气:“我妈知道以后会不会不同意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他分开,死也不想。”
那时,苏恕才十二岁,尚不懂什么是情爱,他那会想的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明媚阳光的兄长喜欢成这样?
如今看到沈聿卿后,苏恕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盒子里的杂物暴露在灯光下,里面是泛黄的验算纸、密密麻麻的错题本、写着周昭名字的奖状。
苏恕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每一次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一个嘲讽的声音叫嚣着。
你看,沈聿卿是因为周昭才对你好的,没有周昭,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他想否认,但这些独属于周昭的东西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烟灰徐徐洒在窗台上,苏恕小拇指勾着戒指在二十二层的窗外晃了几下,他动了动手指,想的却是如果戒指从这里丢下去,找到的几率大不大?
可是,如果他真的扔了,沈聿卿会难过吧。
“啧!”
嘴上叼着烟,升起的烟气遮住了苏恕眼底的情绪,只能从略微粗鲁的动作看出他情绪不佳。
他试着把戒指往自己手上戴,可是,一个戒指卡在骨节在无法动弹,一个戒指大到不能佩戴。
苏恕冲着窗户笑骂了一句:“贱不贱啊!”
蓝色盒子回归原位,而窗台上留着一小片的烟灰,像是小狗标记地盘留下味道一样,明晃晃地告诉书房的主人——这里有人来过。
下午六点,陵园内高高低低的树影映在石板路上,沈聿卿从守门人员那里拿到了入园登记表,也从监控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只有入口的摄像头拍到了这个人。”墓地工作人员放大监控画面说道。
监控画面上是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的运动装男人,单从监控画面上看不出男人的身高,只能看到一个利落的背影。
沈聿卿在一旁没说话,反而是赵兰指着工作人员鼻子骂道:“你们是怎么看墓地的?竟然放半三不四的人进去,这不是让我儿子死后都不安生吗?你们的上级领导是谁?我要投诉你们。”
工作人员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瞄了一眼全程没怎么说话的沈聿卿,俯身解释道:“我们从入园登记表查到了那个人,用得是赵鹏先生的身份证信息。”
赵鹏是赵兰的大哥,常年在外地打工,根本不可能深夜来陵园看望已故的外甥。
身为妹妹的赵兰当然知道赵鹏不可能过来,可亲儿子墓碑被毁,她又无处撒气,于是甩开苏闳刚扶着她的手,对工作人员发火道:“还不是你们没看好,那么多保安连个墓碑都看不住,你们这一群人有什么用?废物!”
工作人员给了解决方案之余,不断向家属道歉,他也是突然被喊来的。
原因是保安发现一个墓碑被人恶意泼了油漆,出了这么大事,安抚家属的情绪颇为不易,更何况……
据说,这块墓地是一位不能惹的人物买的。
他偷偷看了眼后面那个长相冷淡、气质不凡的男人,恨不得立刻找到泼油漆的歹人是谁,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沈聿卿低垂着眼,面色有些沉重,等赵兰说完以后,他点了点桌子上的入园表:“查一下那晚轮值的看门人,看他能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看到工作人员连连点头,他对赵兰说:“赵女士不妨回想一下哪些人知道赵鹏的身份证信息,这有助于更快的找到破坏墓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