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椿都没有打断她,只是面沉如水。
折原南也望着眼前已是少妇的女子,开口,“椿小姐,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想说一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道明寺椿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座位,走向酒店门口——
门口,道明寺和源朝光两人隔着三米泾渭分明。道明寺拧着眉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源朝光靠在墙上,彼此之间没说过一句话。道明寺少爷是还在气源朝光跟折原南也见面,源二少是纯粹不想讲话。
两人看见道明寺椿从里面出来,一齐迎上去——
“姐姐!”
“椿姐——”
椿迎上自家弟弟担忧又紧张的目光,勉强笑笑,然后转向同样一脸担忧的源朝光,试图勾起嘴角,但失败了,“抱歉,小光,现在无法面对你。”
源朝光垂下眼眸,让到一边。
道明寺椿踩着高跟鞋挺着脊梁朝自己的车走去,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杂乱。
道明寺凶狠得怒瞪了源朝光一眼,追着他姐姐去了。
源二少转过身,正好迎上后出来折原南也,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还是折原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源。”
源二少扯扯嘴角,笑得浪荡不羁,“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
“唔,一路顺风。”
“谢谢。”
源二少朝他点头示意再见,然后朝自己的跑车走去——
折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岁月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遇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平凡到平庸的学生,为了筹措医药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但也还有一颗天真善良充满正义感的心,转眼,他已经途经千帆,灯火阑珊,终于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办了梦寐以求的影展,心上却刀刀都是时光给的伤痕,天大地大,只有他踽踽独行。而他,终于从一个单薄俊秀的少年长成风华绝代的男子,还是一样的独断一样的不羁一样的悱恻,只是淬炼得更加深沉内敛,酝酿出最让人心迷的美态,整个世界都任他横行。对于他这样心性软弱的人,到底要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不过,他抬头望向夜空,从明天开始,会有新的人生吧!
源二少驱车到银座,不想去惯常的酒吧,就去了上次和长谷川、伊集院去过一次的“lp”,这回没去包厢,在吧台坐下,虽不是刻意勾引,但实在架不住源二少天生一副倜傥的样子,随意地坐在高脚凳上,但世家良好的教养从细枝末节流泻,腰背永远是挺直,绷出流畅充满力度的弧线,从眉棱骨到下颌的侧脸弧线接近完美,眼神飘忽,嘴角冷漠,从容自如,尤其是他此时安静的态度——男男女女在他身边游走,他喝自己的酒,黑色眼睛在酒吧暧昧灯光下华美流荡,却无懈可击,不流露任何心绪。他的内心自有一处寂寥的小天地,只用来自我沉醉。
似乎确实有点喝多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有点模模糊糊,只记得有人架起他开车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然后,自然的,,狂欢一夜——
宿醉之后,早上醒来,头痛如期而至,二少拧着眉,心情不爽。身边躺着的人还是个少年,背对着他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头银色的毛茸茸的头发。二少坐起来,捡起地上的裤子开始翻天覆地地找药吃,可惜,天不遂人愿,气得他将裤子扔回地上,扶着脑袋想杀人。他这边的动静把身边的少年吵醒了。
没过一会儿,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和两片阿司匹林,源二少抬起头,看见少年光着身子,顶着一头乱发,惺忪着双眼,单腿撑在床上。
二少微微眯了眯眼,“成川雅?”
少年将水杯和药塞到他手里,依旧掀开被子谁进去,嘴里嘟囔,“很惊讶么?对于被成川家除名的人来说可用不起成川这个高贵的姓氏,我现在跟母姓,笠世——”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昨天晚上累坏了。
源二少沉默了一会儿,将两片阿司匹林丢进嘴里,嚼碎了,和着水吞下去。将水杯放到一边,一回头,正对上成川雅亮晶晶的眼睛——明明刚才还睡意朦胧的少年,现在却卷着被子,侧着头充满兴味看着他。源二少坦然地回视。
少年呵呵地笑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除名吗?”看源二少不说话,少年自顾自地往下说,“说起来的话,跟你也有很大关系呢。那天在酒吧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报纸都登了,成川家的人想不知道都难。对身为源家本家唯一的正牌继承人的你来说,当然怎么样都没关系。不过我就惨啦,本来就地位尴尬,那位夫人早就恨不得吃了我,大哥也怕我跟他争家产。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而且成川家那些老不死地也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败坏家族名声的私生子,不仅喜欢男人,而且还被始乱终弃——”
源二少微微皱了皱眉,不做声。
少年忽然爬出被窝,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少年单薄姣好的身体,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的星星点点,诱惑至极,他撑着手臂靠近他,仰着头,一双棕色的眼睛漾着湖水般的清澈和狐狸般天真狡黠,“愧疚了吗?”他呼出的热气氤氲在二少脸上,“不需要哦!”
他收回身子靠在床头,脸上有一种玩世不恭,“反正我也实在不喜欢成川家,电吉他怎么能跟高贵的小提琴合奏呢,破烂的牛仔裤又怎么配得上华美的晚礼服?我大概骨子里流的还是我妈那种低贱的血,在这种地方才能活得畅快,对于那种假模假式的贵族生活我一点都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