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听到这样言论的,道明寺枫总忍不住心底的冷笑——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即使心地再怎样良善,却绝不会把偌大家业交由外姓。人的品性难道真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别开玩笑了,那还要后天的教育做什么?同样家庭环境出来的两个孩子,性格却南辕北辙,只能赞叹源家好手段,且看源朝赖在这样风雨飘摇之际居然毫无反水之相,不得不赞叹一句后天教育的成功。源朝赖确实优秀,却不免心软温吞欠缺圆融,于大局把握上守成足已,却失了锐意进取之心。反观源朝光,虽看着猖狂激烈,但天赋惊人,心思缜密,性格不定,翻脸无情,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所欠缺的便是一条适时拉紧的缰绳和一把避免伤己的剑鞘——源家大少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不会太久的,源宗一郎就要出来收拾烂摊子了,再接下来,估计就是源氏的洗牌,接下来又有一阵动荡了,借着这次的风波为源朝光挑选人手,培养班底。
当然,这些都只是道明寺枫的猜测推断,毕竟,商场上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秒曾经的盟友会不会斗得你死我活。只是现在她自己这边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心里面不是没有想过若她丈夫没有过世,她何必这样日夜操劳披肝沥胆,她教养出来的继承人未必就比不上源家的孩子。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源朝光那个性子,也未必是源朝赖能收束得住的,也有可能,是这个让源家费尽心思的二少最终将源家带向末日。
而她的阿司同样有天赋有魄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道明寺枫的眼角瞄到道明寺甩下一干宾客,追着牧野杉菜出去,眼角狠狠抽了抽,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了,她那个骄傲到顶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平民小丫头呢——朝对面的人致歉之后,道明寺皇太后脸色不渝地跟出去——
“……我真是傻,还想着你是有什么苦衷。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说在纽约的时候遇到了另外喜欢的人,想跟她结婚,所以我们分手了——”牧野杉菜的眼泪盈满眼眶,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道明寺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明明一副担心的模样,再听到牧野杉菜的话之后又憋闷得脸色难看,吼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碰上牧野杉菜疑惑期待的目光,道明寺又一下子堵住了,只能狠狠地扭过头不说话,其实,他就不应该追出来,追出来又怎么样能,能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道明寺财团遇到了危机,必须拿他的婚姻做筹码,告诉她他的不得已吗?
他的心里苦涩,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他跟牧野之间的差别,那些大家族里面的无奈,她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道明寺的沉默终于让牧野杉菜绝望了,“再见,道明寺,永远不见。”她扭头就走。
“hi!”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
牧野杉菜抬起头,正好看见花泽类穿着白色针织毛衣,白色卡其裤,悠悠闲闲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暖的微笑,朝他们打招呼。
“类,你怎么才过来!”道明寺大步走过去,这时,紧跟着道明寺追出来的西门和美作也出来了,看见花泽类都聚过来——
“喂,你这是什么穿着,你不打算参加阿司的生日宴吗?”美作上下一打量花泽类的休闲装,满脸疑惑。
花泽类笑笑,“抱歉,阿司——事实上,我是来告别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立刻一惊,“你说什么,告什么别?”
花泽类的脸上虽还是和暖,却掩不去眉宇间的黯然疲惫,“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花泽类虽未挑明,但西门美作却已有些了然,“你准备去哪里?”
花泽类语气轻松起来,“到处走走吧,先去英国看看,如果有缘,会在那里找学校念书也说不定。”
“干什么又莫名其妙要去英国啊!”对于花泽类的离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道明寺,明明小时候要好得像一个人似的,长大了却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道明寺的死心眼怎么样也无法接受。
花泽类觑向满脸怒气的道明寺,撅了下唇,“最先离开的不是阿司么,而且生日宴过后,你还是要回纽约的吧?”
道明寺一下子被堵了个正着,说不出话,只是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
晚饭过后,源朝赖便跟着源宗一郎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位于二楼最东面,六扇大型玻璃窗使得整个房间采光极好,整面墙的书架整整齐齐,墙上挂着源宗一郎自己得意的书法之作,巨大的黄花梨书桌,摆着一只金鱼缸,水里却没有养金鱼,反倒养了些颜色瑰丽剔透的雨花石,这是源家小儿子六岁的时候从雾山挖来的,当宝似的“进献”给父亲,源宗一郎也就一直养到现在,桌上的清水烧茶杯是源朝赖国中毕业和朋友去京都游玩时带给他的手信,他也一直用到现在。
源宗一郎是典型的日本男子,骨子里有着大男子主义,严肃刻板,甚少与妻儿亲近,但对大儿子虽算不上温和亲切,却从不打骂,即使偶有犯错,也甚少责备。反倒观之对自己的亲儿子,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劈头教训,小时候小光顽劣,被打得下不来床也是有的。幼时源朝赖只觉得是自己功课优秀,多有赞誉,父亲对自己偏爱,还隐隐有些得意。后来慢慢大了,却期盼着父亲也能如同教训小光一般教训自己,却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