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干什么?”源二少一边问,一边拿钥匙开门。
花泽类揉了揉眼睛,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源二少忽然逼近花泽类,他比花泽类高半个头,微微俯身,黑阗阗的眼睛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他,鼻息都喷在花泽类脸上,嘴角溢出一丝轻佻嘲讽的笑,“怎么,也为藤堂静打抱不平来了?”
花泽类愣了一下,“静?”
源二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静静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将他扯进屋,用脚踢上门后,将花泽类压在门上,汹涌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下来,那是极具侵略性的吻,像在沙漠行走了若干天后渴水的旅人,吞噬、吮吸、翻搅、撕咬、缠绵……花泽类只是稍稍抵抗了一下,便缴械投降,身体里的陌生巨大的渴望和欢悦涌向四肢百骸,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源朝光,沉迷于这种堕落的快乐,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情\欲之火几乎燎原,才勉强停下,额头相抵,剧烈的喘息互相交织。
源二少低低的笑声从喉咙底溢出,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亲昵地用鼻尖擦着花泽类的鼻尖,“就这么想我,嗯?”
花泽类宛如琥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源朝光,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以一种全副信任的姿态紧紧抱着他,让源朝光的心里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脸上甚至收起了一贯风流不羁的调笑,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花泽类的头发,有那么一刻,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静静拥抱,内心安定,连时间空间都不再重要。
不过,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
源二少的牙齿咬在花泽类的耳垂上,眼神勾人,压低声音暧昧道:“等我,待会儿一定让你满足死——”然后松开他,走到阳台接电话。
花泽类垂下眼睑,目光变幻,指甲掐进了手心却毫无所觉。
隔壁曼德拉太太的虎斑纹猫听见这边的动静,又从阳台边跳了过来,大摇大摆,登堂入室。花泽类将猫抱到吧台上,那只猫还认得他,只用黄玉般高傲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就舒服地窝在吧台上。
源朝光打完电话进来,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从冰箱里倒了牛奶在一个碗里,然后将牛奶碗端到猫的嘴边,身体顺势贴上花泽类的身体,一手环住他的腰,用蛊惑人心的耳语轻轻说:“类,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多么令人心动的话——
花泽类的睫毛颤了颤,转过身,冷静地看着源朝光——他微微低头,目光真挚沉静,有一种虚幻的古典美,嘴角带笑,带着点儿孩子式的天真,所有的一切都那样完美——残忍的完美。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
源朝光笑了,用双臂圈住他,开始天马行空,“假装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们还没有认识,我们在同一家咖啡馆前躲雨,那家咖啡馆应该是这样的,提供最地道的蓝山咖啡和芝士蛋糕,红色的咖啡座,蓝色的墙面,挂满色彩鲜艳的油画,养一只胖得都走不动路的猫,白色的,湛蓝的眼睛,叫杰克船长。那天是四月的一天下午,雨很大,落在咖啡店门口的雨篷布上,蓬蓬作响,空气里都是水分子的清鲜味道。你穿暗花纹的衬衫和针织背心,卡其裤脚上都被雨水溅湿了,你三个月前刚出院,一切都正常,但是你总觉茫茫然若有所失,这时候一个人向你走来,告诉你,你们曾经相爱。你不相信,因为你的记忆健全,但是内心深处深感悲戚,他的目光真挚又忧郁,蕴含着这个世界上最爱而不得的悲苦,你一时之间无法断定,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他,是不是用你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过他——”
花泽类的目光亮得吓人,他盯着源朝光,声音有点沙哑,“然后假装没有绯村临,假装你爱我——”
源朝光止住了话语,面无表情取代了深情款款,他放开花泽类,靠在吧台上,习惯性地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房间里忽然静得可怕,放在吧台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巨大的声音把人心吓了一跳。
两个人一时都没动,蓝色的屏幕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闪烁。
花泽类转过身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跳动的名字让他的心脏紧缩,这时候源二少也已经回过神要去接电话,却也在看到那个来电提示后脸色几变——绯村临,那个几乎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绯村临——呼吸一下似乎有些困难,源朝光伸出手,在手指将要接触到手机的一刻,手机被人拿走了——
“你干什么?”源朝光瞪向花泽类,脸色可怕,“给我!”
花泽类毫无惧色,只是看了眼还在不停响着的手机,然后回视源朝光,按下接听键,同时按下扬声器——
手机那头除了偶尔轻微的电波声,没有任何人出声——三个人的对峙僵立,在不同的空间蔓延。源朝光黑色的眸子烧得通红,可见对花泽类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危险的气息弥漫,花泽类却并不在乎,甚至有些快意,只是平静地举着手机,看着他——
虎斑纹猫似乎感受到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轻巧地跳下吧台,溜回家了。
扬声器里传来一些窸窣声,像是人的呼吸,两个人的心同时提起来——
“光——”声音很轻,带着点儿不确定和如同深秋堆积于树林年复一年的腐叶般的感情。
两个人谁都没动,也没说话。
电话那头又没了任何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传来声音——
“今天月亮很好——”又停了一会儿之后,扬声器里出现了小提琴声,像温柔月光洗过每个人的心,带着点忧伤,带着点缠绵不舍,像是一个巨大的、关于记忆和忘却的故事。琴声给予的,都是对逝水年华的追忆,但真正的逝水年华是不可追忆的,它逝去了,就永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