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在大人物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正事,风险高,说出去也没面子,不如跟着自己干。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饭的时候,厨房包了饺子,一共十种不同的馅。惊蛰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复杂的除夕饺子,吃得不亦乐乎,抬起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十九,虽然精神高度紧张,可一点也不耽误他吃第四盘。
坐在桌子那头的胡妈妈就一直笑着把自己面前的饺子往十九这送,说看着这孩子吃饭就香。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客厅。大人物的春节也一样是要看春晚的,只是春晚之前,大人物惦记着严忆给自己买的仪器。管家被他撵去跟家里人吃团圆饭,明天早上之前不准回来,佣人也都放了小假。本意是让他们轻松点过个除夕,却连个跑腿拿东西的人都没了。
大人物起身,要自己上楼去拿那仪器,彪哥没出声,却站起来,分明是自己想替他跑腿。他看了,心里微微一暖,却叫他坐下陪妈妈,看了看惊蛰,说:“惊蛰跟我跑个腿吧。”
惊蛰应了,十九捏着他的手指不放心他去。他回头,对十九笑笑,跟着上楼去了。
仪器被放在大人物的书房里,书柜底下拉开柜子第二层,惊蛰小心地取出来,却忽然听见大人物在身后有些低沉的声音。
“你认识雷准吧。”
尿不湿…
“你认识雷准吧。”
惊蛰手一抖,差点把仪器摔掉地下。大人物紧张兮兮地奔过来护住儿媳妇给自己的礼物,惊蛰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回答道:“认识。”他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恐怕也没什么能瞒过这位大人物的,索性坦白,“他以前是我的客人,我也喜欢过他。”
大人物把仪器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笑了一下,当然,是一个老奸巨猾的阴笑:“宁飞跟你说,他得罪我了,有没有跟你说,他是为什么得罪我的?”
惊蛰摇摇头。
大人物知道他肯定不敢欺骗自己,接着说:“雷准这个人很有主见,也是个有脑子的,我赏识他,有意抬举他干出点名堂。他也一直很听话,明面上尊重我,暗地里也从来不忤逆我,不过他做了一件事,我很不高兴。”
“什么事?”惊蛰脱口问。
“他侵吞了常立元的产业,一点不剩。”大人物观察着惊蛰的表情,“常立元这个人有不少毛病,可也算我手底下很得力的干将。他死了,我放出话去,他几个儿子怎么闹都好,是他们的家事,外人不能插手。雷准面上没动作,却派人暗地里吞了他的产业。你说那几个孩子,老爹死了,钱也没了,让人家怎么活?”
常立元就是童连炸死的常老板,惊蛰沉默良久,说:“常立元是罪有应得,因果报应。”
“咱们不说报应不报应,就说雷准,这孩子不听我的话拆了我的台,还不认错不道歉,你说,我是埋个定时炸弹在我身边好呢,还是在炸弹没炸的时候就清了他的好?”
“您不是已经决定要清除他了么?”惊蛰忽然一阵厌恶。
大人物忽然笑起来:“你这孩子,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为什么为了区区一个常立元,区区那点钱就跟我反目?”
惊蛰烦透了他们这类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藏着机锋,要拐好几个心眼才能听懂,敷衍着问道:“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纳闷,后来看了底下人的调查结果,原来雷准是在给你出气。”大人物笑了笑,他这样笑起来,就很有些平易近人的味道,“常立元不就灌了你一杯酒么,结果被雷准记恨成这样,这孩子对你用情不浅啊。”
惊蛰的呼吸急促了有半分钟那么久,然后,挑起嘴角,非常柔和地笑了起来:“伯父,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大人物摇摇头,对着外面歪歪下巴:“再不出去你家那只小狼该上来找我麻烦了,咱们下去吧。”
惊蛰抱起仪器,跟大人物下楼了。
一路上心里乱到极点,直到见到十九,心里才安定了下来。坐在十九身边,半个身子都靠在十九身上,闻着这个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那一面湖泊,渐渐平静。
除夕夜要守岁,胡妈妈和大人物没有熬夜的习惯,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就去睡了。嫂子是刚过十点就去睡了,用她自己的话,自从肚子大起来,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猪。主要人物都去睡了,三个大男人相对无言,各自上楼洗漱睡觉。
大人物家门槛高,拜年活动上午九点才陆续开始,所以惊蛰搂着十九睡得香甜,也不怕附近会有放鞭炮的惊扰好梦。
睡得朦朦胧胧就听到手机在震动,惊蛰摸索着从床头柜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睡意全无。旁边的十九警觉性一向很高,又是浅眠,听见手机响也醒了。惊蛰看看十九,看看手机,再看看十九,看看手机,十九不耐烦了,夺过来按下接听键,放在惊蛰耳边。
惊蛰哆哆嗦嗦说:“过……过年好。”
“过年好。”那边的声音还是那样,沉下来的时候有种出奇的性感魅惑,“十九出来了?”
惊蛰应了一声:“出来了。……你在哪?”
雷准不说话,那边传来海水拍打着礁石的声音,隐约传来海鸥的鸣叫,惊蛰也陪着他沉默。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雷准笑道:“昨天的飞机,今天才到。大西洋的海水真是清澈,要不是太凉,我还想下去洗个澡。”
惊蛰就笑:“那你下去吧,冻死你。”
雷准的笑声顺着飞越在地球上空的信号传过来:“我们这样,算不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