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看了一会后,坐下来先吃了一只烤生蚝,将壳放到一边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江倦,“我昨晚思考了很久,今天没想明白,所以才问你。”
“嗯。”江倦知道他在说什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问。”
“你从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吗?”叶景问。
江倦眨了下眼,戴上手套拿起一只小龙虾剥好放到叶景面前的盘子里,回答道:“对。”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叶景又问。
“嗯……”江倦思考了一会儿,“很突然地意识到,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说,况且我又不是傻的,正常长大正常接受性教育,不会连自己的性取向都搞不清楚。”
叶景抿了抿唇,江倦意识到接下来的问题对叶景来说可能有点难以说出口,那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他也端正了坐姿。
叶景问:“所以你现在喜欢我吗?”
江倦没有对他的直接感到惊讶,叶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他不想问,那他就不会被江倦看出来他想问,能被看出来,就说明他没想藏,不藏的东西他向来直接。
不过他现在对叶景的直接有些无奈。
他还没表白呢,倒先让叶景问出口了,这也太不浪漫太没氛围了些,江倦笑了声,叹气道:“对,我喜欢你。”
正面得到回答令叶景稍稍紧张了起来,他移开视线,不再跟江倦对视,欲言又止道:“我思考了一下,就是昨晚,还有今天,我就是思考了一下……我……”
他这样支支吾吾说话,江倦都有些替他煎熬,但他知道这种事开口很难,所以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叶景,没有催他。
“我……”叶景咬了咬唇,见江倦的动作忽然怒道:“啧!你能先不剥小龙虾吗!我在说话呢!”
江倦笑了一下,“这不是可以让你说完了就吃嘛。”
“我真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你。”叶景被气的一口气就说了出来,“你烦死了。”
二零一八年冬
认清自己对一个人的感情是喜欢其实挺不容易的。
认清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就更不容易了。
天知道叶景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在此时坐在江倦家里跟他说这番话,结果江倦还在剥该死的龙虾扰乱气氛,一副气定神怡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无法令他紧张起来。
叶景嫌弃之余,常常会羡慕他这样的镇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景就发现了江倦是一个精神世界很强大的人,很多他觉得很难受,很痛苦的事,他一听就烦一做就想发脾气的事,江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很平静地就接受了。
叶景想起艺术周的那个周末,他们一群人去市中心的小广场街头卖艺,支了几个画架给过路的人画速写,收费是两元一张,觉得画的不错才需要给,不喜欢也可以不给,反正画都是会送的。
一开始只有那些年轻的小情侣觉得有趣,来找他们画,有的甚至会直接给个十几二十,后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也有了其他年龄的客人。
好景不过一小时,一个天大的麻烦就找上了他们——那个大妈是突然从人群中冲上来的,手里拿着一张小孩的画,嚷嚷着要他们还钱。
叶景从听见大妈的声音起就处在爆发的边缘,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话。
这是件不好处理的事,他们只能确定这张画确实是出自徐离之手,可没法确定画中的小孩是大妈的谁,也不确定是否真的给了钱,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听着大妈刺耳的声音叶景只想把钱甩她脸上让她赶紧拿了钱滚蛋。
他们几个高中生,第一次遇到这样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中年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就在徐离要从那一堆现金里掏钱时,江倦拦住了她,很淡定地看着那个大妈:“阿姨您说要还钱,但是你也拿不出你给了钱的证明对吧?”
大妈嚷嚷:“你们就是收了钱!”
江倦继续说:“您说您的孙子给了我们现金,是那张五十的,这个现金呢又是从您钱包里偷的对吧。”
大妈气势很足:“对!”
江倦还是很淡定,语气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蔑视,很无所谓道:“那这张钱上一定有您的指纹吧,只要你触摸过,肯定会有您的指纹,我们现在去警察局鉴定一下,如果有你的指纹,我就把它还给你,如果没有,那我可以就要告你欺负学生,我们都是未成年,你想要我们的钱,那就是诈骗未成年,我甚至可以怀疑你是不是想拐卖未成年,到时候警察怎么说我可就不知道了。”
江倦气定神怡地说完,拿出了手机,“我现在打110让警察过来,您身正不怕影子斜,等一会应该也没事吧?”
那大妈一听110便肉眼可见地心虚了,但还是强撑着嚷嚷了两句,见江倦真的拿出手机按了110,才心虚地离开。
江倦当然没有真的打110,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要报警,更不至于去验指纹,只是吓唬人的手段罢了。
直到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画别管时,叶景才知道为什么开学那天吃饭的时候,明明谁都没表态,他却隐隐觉得江倦身上有股大哥范儿。
江倦大概就是这种人:永远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动手去实现,坚信自己的判断,不受他人干扰,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他也确实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在以成绩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的学生时代,他是无须质疑的学神。
他像一座高山,又或是一片大海,强大,无畏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