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间消失踪影的,还有另外一个种族。他们是暗夜中的藏匿者,追逐月光与鲜血,通过吸食人类的血液来吸收污染。
他们是血魔,在整个战争期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为迷一样的传说。有恶魔认为,血魔或许同巫妖一样,全数陨落在了大陆之上。
此刻,魔王冷眼旁观这列黑白相间的队伍渐行渐远,直至他们进入到建筑内,缪伊心中已有了判断。
资料记载,当初入侵的联军能够轻松获得深渊内的动向,趁魔王所带领的军队出征时,一举击溃后方大本营,仿佛在深渊中扎下了“眼”。
两百年后的今天,缪伊找到了当初的“眼”,也转瞬明白了前些天的袭击事件。没有恶魔的帮助,人类不可能轻松找到深渊的入口,更不可能在短短两百年间培育出一只……即将羽化的王虫卵。
每一只王虫卵都具有成为虫母的潜力,只要它们吸食足够的负面情绪。现存的唯一一只虫母,便是经历了几千年的淬炼,才羽化而出。
当年魔王的大军捣毁了全部的王虫卵,并重伤了这只虫母。直至后背遇敌,魔王们因此陷入混乱状态,那只狡猾的虫母才得以逃脱。
怪不得……怪不得……
月色下,赤红长发掩映于阴影,模糊如暗色调的血。红色之下是苍白的脸颊,微微颤抖。
缪伊当然知道那次袭击的意图。那只王虫卵已经接近成熟,距离升华的跨越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吃下他的心脏,属于魔王的心脏。
魔王的心脏,浓缩了最纯粹的污染。对于恶之虫来说,再没有比这更诱惑的东西了。那只虫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他知道,这些血魔也知道,并且帮助了虫子来吃掉他。
在血魔们的帮助下,还有多少王虫卵存在?两百年间,大陆之上的污染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有多少只新生的虫母已经筑好了巢穴?
所有的所有,他这个魔王一概不知,因为霍因霍兹不允许他走出深渊。
……这是出于保护,还是为了蒙蔽他的眼睛?
缪伊缪斯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他想起了霍因霍兹频繁的外出,想起了霍因霍兹曾对他的抵触。他更是想起了几日前天台上的一幕:霍因霍兹将虫子吃了下去,背后长出了属于虫类的翅膀。
那一刻的霍因霍兹,身上散发的气息比那枚王虫卵更为邪恶。
如果血魔全族都可以背叛魔王,霍因霍兹这个曾经的人类,为什么不可以?
月色如霜,盖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微冷。缪伊感到鼻尖发酸,尾尖也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挠他的尾巴。
缪伊强迫自己绷紧脸庞线条,低头看向自己的尾巴。视线挪移至中央,便凝滞住。
那条黑色的细线尾巴又一次缠绕上了精灵的手腕,在夜色中不显眼,但末端金色尾环很是扎眼。
而那截手腕的主人,则正揉捏着他的桃心尾尖。
对魅魔来说,这画面太过刺激。几乎是在看见的一瞬间,脑海中被揉捏的感受便排山倒海冲来,灌满了魔王的大脑。是舒服的,但舒服过头了,反倒令他害怕起来。
缪伊张嘴,犹豫了半会儿才干巴巴说道:“这是我的尾巴。”
意思是不可以随便捏。
但他说得很没有气势。不知是受到方才情绪的感染,还是被精灵的揉捏刺激到,魔王的语气带上了鼻音,像是早晨没睡醒时迷糊的嘟哝,又像是哭鼻子后委屈的哽咽。
那股子细密轻柔的揉捏,忽的加重了一瞬挤压,而后静静停顿下来。
“是他缠上来的。”精灵说。
意思是尾巴自己先招惹上去的。
缪伊又张了张嘴,这次没再说话。他低着头默默将自己的尾巴从精灵手腕上剥下,又将其塞回到斗篷里摆好。
霍因霍兹都还没有……魔王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句话。这次,他很有骨气地将其掐断,不准继续念下去。
霍因霍兹,霍因霍兹,你也就记着个霍因霍兹了。再霍因霍兹下去,你得被这只恶魔吃得骨头都不剩。
缪伊在心中恶狠狠地骂着自己,习惯性抽抽鼻子。不知为何,被捏了那么一会儿后,他心情好了许多,没再低落。那股子浓稠的、湿淋淋的伤感,也很快消散开来。
霍因霍兹站在一边,眼中注视着魔王一举一动。缪伊缪斯其实是个很好的学生,将他所教的学得分毫不差。比如作为一只魔王,缪伊缪斯确实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他都很少能精准把控住对方的想法。
但刚才,那条尾巴却突然冒出来,又一次缠上了他。这一次没有上次热情,也没有上次焦急,反而带着若有若无的沮丧。
——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动物,寻求他的抚摸。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
高级虫子
一只瘦小的血魔走在队伍末尾,浑身包裹在漆黑长袍中。他突兀地拧头,朝后方某颗树看了一眼。
他是这支队伍的实际领头人,缀在后面不显山露水。走在最前头的那位高大同族只是个幌子,用以吸引人类的注意力。
瘦小的血魔在方才一刻感应到了莫名的共鸣,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体验。从小生活在外界的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魔王对子民天然的吸引力。
他的血统很是复杂,有血魔,有巫妖,甚至还有来自人类的一部分。这一代新生的血魔差不多都如此,他们不再称自己为恶魔,转而认为自己已成为全新的种族——血族。
通过特殊手段混杂了人类血脉的他们,终于克服了恶魔的天生缺陷,不再对恶之虫怀有吞噬本能,甚至能与之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进而达成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