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是不是能够控制我?给我下毒,或者令我身负重伤?”他对桃心尖被刺的那一下,仍耿耿于怀。
这回沉默的换成了精灵。面对缪伊缪斯不信任甚至敌视的目光,精灵未发一言。
——但缪伊看见那双漂亮的大翅膀暗淡了许多。
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想起了霍因霍兹,虽然霍因霍兹理论上并没有翅膀,也不会摆出这种受伤的情绪。
“……算了。”缪伊将尾巴放回到斗篷后面,转身踩上窗沿,“我把他们送回去,你必须像你保证的那样,在三天之内赶回来。否则我可不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魔王哼了声,尽力让自己语气凶巴巴,像个拿人质性命相威胁的流氓抢匪。
再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仍懵逼状态中的巫妖:“我今晚先送你回深渊那边。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做到,但目前你的第一阶段学习还没有完成,不可以留在这里。”
听到“学习”,巫妖更懵了。
为什么,一个魔王,对学习这种事情,这么上心?
巫妖并不知道魔王百年来被压着学习的怨气,也不知道人类中有句谚语叫“屠龙者终成龙”,他只觉得这位魔王果然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怎么会有魔王是魅魔呢……
魔王已将尾巴收回到斗篷里,巫妖脑海中却清晰留存着那令人震惊的画面。
令他差点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的——虽然他并没有眼珠子这种东西——不是什么狰狞如蛇蝎的凶残尾巴,也不是什么布满诡谲花纹的罕见邪物,那只是一条很小巧、很普通的小尾巴而已。
……如果没有那魅魔专属的桃心尖的话。
哪怕魅魔在大陆之上已十分罕见,关于这个种族的传说仍流传得相当广泛。毕竟那可是魅魔,能勾起许多内心深处的邪念。
黑色的桃心尖,怎么会出现在缪伊缪斯大人的尾巴上……
缪伊瞥了眼巫妖的呆滞样子,随口提醒道:“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可以透露出去。”
这是提醒,而不是命令,哪怕整句话都是命令的口吻。
一百年来,除了魔王宫中的魅魔之外,没有恶魔知晓魔王的真实血脉。除了魔王宫的保密工作十分完善之外,除了魅魔们都诚心实意爱戴魔王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有些秘密在即将被告密者流传出去时,便会被悄无声息地掐灭。
毕竟……缪伊在心底里说了许多次,霍因霍兹是一个神经质的恶魔。
此刻,巫妖站在床边,早已脱离肉身的骨头却突然打颤。他感到无端的寒冷,冷到心底里,虽然他并没有那种东西。
他不敢转过头,瞳孔中火焰猛烈扑闪。某种极为强烈的预警令他乖乖低下头,只小鸡啄米般点头保证。
在他背后,精灵神色温和,浅绿色双眼盛着清澈月光,看起来柔和极了。
催眠
当魔王自圣堂顶楼劫走同伴时,圣堂主殿内已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暗杀。这座城离王都不算近,周围几个城镇内也只有这么一座圣堂,以及一位从王都迁来的主教。
迫于权势斗争,作为一名尊贵的圣者,他不得不来到这偏远的乡下,躲避王都内愈烧愈烈的漩涡。此行匆匆,他只带了几车珍宝,以及信得过的几名学徒。
此刻,他要死了,而那几个学徒则早在第一时刻丢下他逃离,不见踪影。圣者眼中淬着恨意与不甘。
矮小的黑袍者笑了笑:“放心,不会让他们逃出去的,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见到明早的太阳。”
他先前已脱下来黑袍,露出真实的外形。除了两只尖耳朵、苍白得不正常的肤色,以及猩红的双眼,他与人类孩童无异。方才圣者就是被这外形所迷惑,竟心生轻视,将其作为人质捉到身边,这才被给予了致命一击。
否则以他的实力,以及这圣堂中针对恶魔的法阵布置,他断然不会命送在此。
这群黑袍者皆是恶魔,他清楚知道,毕竟他们就在不久前合作过。这次他以那只巫妖作为诱饵,邀请他们前来,并提前设下陷阱。
可惜,他却首先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圣者躺在冰凉的地面,无声看着穹顶上巨大的彩绘,那是神明创世时的情景,神明脸上刻画着仁慈的柔光。他要死了,寄宿在灵魂深处的某只东西,正惊恐地朝外撕扯,试图丢下他冰凉的躯壳逃跑,同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学徒一样。
此刻,他终于想起了白天时分被抹消的画面:那只美丽的、令人心生恐惧的魅魔,那耀眼的、温暖的火焰……他的身体里竟然住着这样一只虫子,而他们却全都被蒙蔽了。
“你们……你们分明知道……这些虫子的存在……”圣者嘶哑着喉咙,眼球几乎从眼眶中挤出。
他说的“你们”不仅仅指当前的黑袍者们,还包括有万里之外王都之中,那些做出决策的家伙们。
孩童外形的血魔,掐住了从人类体内逃出的虫子,转瞬将其拧作一泡鲜血。这团鲜血顺着空气中无形的管道,流入血魔口中。这是血魔吞噬恶之虫的方式,画面极尽血腥。
随着血魔吸干血液,圣者的皮肤逐渐枯萎,眼中几乎没有了光彩,无言的痛苦正在他灵魂上产生。人类这时候才明白,不是每一只恶魔都会温柔地消灭虫子。恶魔的本能里不包含有体贴,也不会顾及人类的性命。
他又想起了那温暖的火焰,想起如沐春光的洗礼。
在人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血魔踩着他的胸口问:“那只巫妖呢?他为什么会从深渊回来?深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