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因闭上眼睛,捂住嘴,尽力将内心的渴望压下。月光下,金色的长发逐渐染上阴影,即将变得如墨色般漆黑。
“你还好吗?”门内缪伊缪斯问他,轻轻敲着门,正好敲在他的心脏处,像在触碰他的心跳。
良久,月下的阴影渐渐消散,潮水般褪去。精灵睁开眼睛,眼中清明,残存着一丝挣扎。
他的拟态开始进入混乱了,但不能在这里,不能在缪伊缪斯面前。
他此刻是精灵,不该是血魔……他是如此渴望着鲜血,渴望缪伊缪斯的滚烫的血……
他将手掌用力扣着下半张脸,尽力收敛那丝异样的气息,维持声音的平静:“我要一滴你的血……”
轻而缓的敲门声停下了,随即接上的是缪伊缪斯清凉如水的声音。
“可以,但要保证不给别人。你要哪个部位的血?”
发情期
“你要哪个部位的血?”魔王如此问着,精灵那边却陷入沉默。
缪伊轻轻握拳将手抵在门板上,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眼中犹豫的情绪连绵成丝,搅不断也拉扯不开。
魔王嘴上说得干脆,像是一点也不把这滴血放在心上,实际上却还是不安的。血液是诅咒的最佳材料,没有谁会将自己最重要的血液给予他人。
对方想要他的血,是打算以此强迫他签订下契约,还是将其作为恐吓的最后手段?如果是想要心头血……缪伊想起挎包中的那枚心脏。
出门在外,他不放心将心脏取出,这颗心脏也就这么耽搁在身外,找不到机会重新融合进身体里。空荡荡的胸膛里,什么也没有。如果精灵果真想要最重要的心头血,他还得把心脏从挎包里拿出,在上面取下一滴血来。
精灵要是趁机夺走了他的心脏……怎么看都很危险。
听不到精灵的回答,缪伊更加不安了。他单只脚尖点着地,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刮着门上木纹,睫毛扑动。
几天没见霍因霍兹,他的指甲又变得长了。没有霍因霍兹在身边,他根本不会想起修剪这些小东西。头发也好像变长了很多。
如果是霍因霍兹在这里,绝对不会同意他交出血液。霍因霍兹会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质问他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霍因霍兹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威胁,会从一开始就将危险剔除在外……
霍因霍兹……
想起某只恶魔,魔王刮挠门板的动作变慢下来,最终握紧手掌,做好决定。
作为魔王,他受到过霍因霍兹严格的教导,这之中自然包括谈判手段。不可以被牵着鼻子走,无论在任何情景下都不可以交出自己的底线,不可以露出自己的致命弱点……
可是,那是霍因霍兹。谈判桌上的筹码从一开始就是不平衡的,他必须要找到霍因霍兹。
缪伊清清嗓子,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避免露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哪里的血都可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这回,精灵回答了,声音微哑:“……指尖的血就可以了。”
缪伊抬了抬身后的小尾巴,有些惊讶。不过这惊讶没有持续多久,为了避免对方反悔,他立刻就行动起来。
魔王将食指探至牙尖下,轻轻一划,指腹间便有浓郁鲜血冒出。属于魔王的血液凝聚着奇异的赤红色,比寻常血液更为鲜亮,表面隐约有淡淡的粉色流光。
……哪里来的粉色?
缪伊不是没有流过血,他一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时常负伤。作为魔王,他甚至连治愈魔法都不需要,只轻轻舔舔伤口,血就能轻松止住,并缓缓愈合。
当然,每当这么做时,霍因霍兹就会蹙起眉,说他像只粗鲁的流浪动物,还说渗进伤口中的毒素会感染他的身体。总之,霍因霍兹会一边板着脸,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治疗。
霍因霍兹……
缪伊感到大脑有些发热,眼前清晰的视野逐渐蒙上一层白雾。他呆呆地望着指尖宝石颗粒般的血珠,怀疑自己因为失血过度而将要晕倒。
开什么玩笑,这么小的血珠……等等,头真的有点晕。
缪伊靠在门板上,用另一只手覆盖上脸颊。手掌的冰凉很好地抚慰着滚烫的肌肤,令他下意识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半眯起眼睛。
视野中,指尖的红宝石红得刺眼,也粉得刺眼。伴随着白雾逐渐笼罩住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只剩下彩色的线条轮廓,唯有血珠已成了完全的粉色,像朵花瓣落在手上。
“霍因霍兹……我好像……有点晕血……”伴随着这句话说完,魔王顺着门板滑落,软软坐在了地上。
思维模糊中,他下意识喊出了心中的名字,声音很小,但门外的精灵听到了。
隔着一扇门,另一边的精灵状态同样堪忧。就在刚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带着甜腻腻的糖果气息。太甜了,甜得他想要饮一口,想要获得更多更多……
刚被理智压下的混乱重新翻涌上来,甚至比先前更为剧烈,如海上黑色风暴滚动,压在一弯浅浅的小帆船上。
这只白色的纸帆船,承载着精灵仅存的理智,无论怎样的狂风暴雨都无法将其摧折。可那声软腻的“霍因霍兹”,却像是一阵轻微的风,携带着花香飞来,轻巧打湿了纸船的底座。
船翻了。
月色下,“精灵”轻薄的影子延伸,闪动,像是不稳定的信号。背后彩绘般夺目的翅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小巧的蝠翼。相比之先前,这对新生的翅膀很是单调,通体漆黑,拐角处呈流线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