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放这里。”
院子里传来了程大伯的声音,夏小曲的听觉异常灵敏,赶紧跑出去查看,发现院子里有三个人,除了程大伯以外还有两个年轻男子,他们正在摆弄桌椅板凳。
“你们在干什么?”
程天石在灶屋里也听见这外面的动静了,出来后看见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攥紧了拳头怒道:“谁让你们来的?”
其中一个年轻人受不得气,立马站出来冷嘲热讽:“你今日不是成亲吗,家里粮食都没有怎么招待宾客,我爹爹在家里炒了几个菜,特意让我们拿过来给你们吃的。”
夏小曲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劲儿,随后看见程家大伯的确在往桌上摆饭菜便更加生气,走过去站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一手指向自己,再张开五指左右摆动着,接着翻转掌心向上,由外往内的拉动。
“我们不要!”
程天石也赶紧走上前去站在自己夫郎身边,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道:“听见没有,他说不要,你们赶紧拿走。”
“我可没听见。”年轻人鄙夷地嘲笑了夏小曲一番,接着又道,“你们家里穷得什么都吃不上,还口是心非说不要呢,只怕夜晚做梦都梦不见这么好的饭菜。”
这话一出程大伯立马用筷子头打了他一下,不重却有威慑力,“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咱们自己家都不怎么吃这些菜,凭什么给他们吃!”那人捂着头委屈得不行,一旁的程达走过来将弟弟按在怀里安抚,不许他再胡乱说话。
程天石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被夏小曲给看见了。
程大伯将饭菜摆好以后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道:“天石啊,别和他计较,他还小。”
“他郎君都有喜了他还小啊,是不是他当爹了也还小呢?”
程天石没好气地反问,他这个堂哥只比他大一个月,早就成亲了,因此前几年没少拿这件事来嘲讽他,笑话他穷,娶不到媳妇儿。
“爹,他这样的态度咱们还来干什么啊,这些菜拿去喂狗都比给他好……”
程尔气急败坏地指着程天石骂,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程天石默默地捂住了小夫郎的耳朵,抬眼见程大伯没有制止的意思,心里再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对着程大伯下了逐客令。
“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
程大伯没想到会被小辈儿这样骂,气得背手就走,程达和程尔赶紧将所有东西收拾干净跟了上去,程尔临走还不忘回头朝程天石远远地啐一口。
夏小曲见天石大哥动怒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五指合拢由下往上绽开,像是一朵火花,接着又摆了摆手。
“不要生气。”
“没事儿,我去打水来给你烧水。”
程天石将他推回了屋子里,接着拿起木桶和扁担往河边走去,家里的水缸也见底了,他要多挑点水回来才行,这只是一个出力的活,不能让小夫郎用水都用得紧巴巴的。
夏小曲在屋里转了两圈,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家里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两条跛脚的长凳,一把老旧的竹凳,睡觉的床也小,一看就知道程天石躺在上面都伸不开腿。
不过家里这样穷,他还是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只崭新的木盆,里面还放着一条新帕子,想必是给新郎君准备的,可夏小曲不敢乱碰,只看了一眼又赶紧放回去了。
程天石将水缸都装满了,又热了一大锅水,正想叫人来洗的时候却在称呼上犯了难,思来想去半天,最终唤了一个折中的称呼:“小曲儿,水烧好了。”
在屋里收拾自己包袱的夏小曲听见以后心头一动,接着抛下一切像只小蝴蝶一样心情愉悦地飞了过去。
“把屋里床底下的新木盆和新帕子也拿过来吧。”
跑到半路突然听见程天石的话,夏小曲停下脚步楞了一下,随后赶紧跑回去将那木盆重新拿了出来,兴高采烈地端着往灶屋走。
果然是给自己的,开心。
他抿着嘴笑了一路,进去之前这才将笑容收了起来。
“这屋子有点漏风,你别洗太久,容易着凉。”
程天石帮忙提了一桶凉水放在旁边,免得一会儿水太烫了小夫郎没有办法,仔细叮嘱了一番后又将回来路上摘的几颗皂荚放在灶台上,这才带上门出去。
夏小曲调好水温后将衣裳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烧火小凳上,接着捏爆了一颗皂荚,仔仔细细地洗着自己,越洗脸越红,紧咬着下唇,连眼睛都沾染上了雾气,手指来回摩擦着自己胸前那颗红色的孕痣,搓红了一大片皮肤。
洗好以后他顺手将贴身衣物也给搓了起来,放在盆里一起拿出去,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晾,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程天石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登时被吓好大一跳。
“诶不是,我,我没有偷看你,我只是担心你要帮忙什么的……”
程天石慌乱地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小,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白白净净的人儿,原来洗干净以后那么清秀好看,根本不是脏脏小哥儿。
夏小曲意识到他在看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尚在滴水的头发,以前自己总是灰头土脸的,除了每天要干太多活没时间收拾自己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不敢收拾得太好,自己是个小哑巴,在外面干活的时候要是被欺负了都没处说理去,只有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才能减少一点风险,虽然这样也容易挨打挨骂,但总比被欺负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