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爹娘去世了,我四处磕头借来钱办了丧礼,结果他在灵堂上大吵大闹,说我娘常去他家里拿吃的喂我,现在人死了也该算算账了,死活要走了我家一块水田。”
“其实娘根本没有白拿他家东西,都是今天你给我家送一点,明天我还你一点其他的,可他直接把娘给他的那些抹掉了,当不存在一样。”
原来天石大哥小时候过得也这样惨,夏小曲听着心里难受,眼圈也微微泛红。
程天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沉重,便刻意笑了笑,直接坐在地上靠着他道:
“小曲儿,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厉害,就昨天我们去看的那块水田还记得吧,那可是我自己保下来的。”
“我同他们拼命,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不敢同我拼,最后那几块地都让我给保住了,不然我还真活不到这么大,哪里还有福气能娶到你。”
夏小曲拍了拍他的头,眉眼弯弯,两只手握拳,大拇指伸出微微弯曲相对,在腰侧比划了一下,然后指了指程天石,又指了指自己,紧接着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弯曲,在胸前画了上下两道半圆。
“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哪怕只有一座茅草屋,几分薄地,但这里是我们的家,有家在,福气就在。
夏小曲要去菜地里摘菜,程天石不放心也要跟着一起去。
小夫郎不会说话,被人欺负了都没办法呼救,一想到这里程天石便觉得心里痛。
太阳逐渐爬上山坡,夏小曲摘完了菜地里的辣椒,缓缓直起腰的时候擦了把额间的汗,转头便看见天石大哥在一旁扯杂草。
这小小菜地里的活哪里需要一个精壮的大老爷们来做,夏小曲觉得自己动作麻利点儿,用不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能打理干净,只是天石大哥不放心,总要跟着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他闷闷不乐地揪着辣椒叶子,暗自感慨:要是我也会说话就好了。
“太阳大了,热起来了吧?”
程天石一抬头便看见小夫郎的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忙扔了扯下来的杂草,将手里的泥土拍打干净,起身道:“别弄了,先回家吧。”
夏小曲点点头,临走前将一早就看中的几根嫩黄瓜给摘了,拿回去洗了洗,两个人一人吃了一根解解暑。
今天的午饭吃凉拌黄瓜,把青红辣椒放进灶灰里炕了,剥皮后加点蒜用石臼捣烂,再把黄瓜拍烂放盘里,拌的时候只需要放点盐和芫荽就特别香,再搭配一锅晾凉的白粥,爽脆酸辣的凉拌黄瓜十分开胃,连着吃两三碗都不是问题。
程天石到家后也没歇着,嘴里叼着半截黄瓜继续弄那堆竹篾,他要给小曲儿编一只能遮阳的竹笠,不能让太阳晒坏了小夫郎。
“哐哐哐!”
灶屋里传来三下敲锅沿的声音,程天石疑惑了下,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早就走了过去,结果刚进门就碰上端着饭出来的夏小曲。
“我以为你敲锅沿是叫我吃饭呢,原来是在洗锅啊。”
夏小曲听见这话后一愣,随后将饭菜递给他,拍拍他的肩示意让他端过去准备吃饭了,自己则回到灶前拿起了锅勺,趁灶屋没人他又敲了两下。
那声音沉闷带响,听得他心下欢喜,悄悄笑了。
小哑巴也是能发出声音的,这声音以后只有程天石能听懂。
秋风何冽冽,白露为朝霜。1
凌晨时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早起的时候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夏小曲多套了两件衣裳,戴着天石大哥给他编的竹笠,挽着裤腿卷起袖子,又挎着小篮子下地去了。
他穿的还是自己那双旧鞋,方娘子做的那双新的他舍不得穿,又给放回箱子里了。
昨夜程天石说今天要收稻子,得在田里忙活一天,他也想跟着去帮帮忙,便准备早上就把午饭做好一起带过去,这样中午就不用回家吃了,省时间。
地里的红薯还得再长长,夏小曲摘菜的时候顺道去看了一眼,先挖了几个小的回家上锅蒸熟,中午带去田里吃正好。
他还另外炒了两个菜,盛出来用大碗扣住放在竹编篮子里,和程天石吃过早饭后便锁了屋子出门收稻子。
金黄的稻子比太阳还要耀眼。
夏小曲一路走一路想收了稻子以后要干嘛,偶有秋风吹过,他赶忙扶住了自己的竹笠,走在前面的程天石回头来帮他系好了下巴处的绳结,叮嘱着:
“一会儿我下田去割,你就在田埂上等着。”
“我也能割的,我在婶婶家割过,我不会弄坏稻子的。”
夏小曲比划了一通后眨着星星眼期盼地看着程天石,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弄坏好不容易成熟的稻子,殊不知人家只是心疼他细胳膊细腿的还要下田。
“天石,带着媳妇儿下地啊?”
梯田下面传来了胖娘子的声音,夏小曲转身去望,山间风大,他担心吹走了天石大哥给自己编的竹笠,便一手扶着,另一只手用力地招呼。
他不会说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善意。
胖娘子见了,转而笑着对夏小曲道:“夏郎君,你也要割稻子吗?”
“是啊胖婶,他就想下田里来试试,我担心田里泥水凉,不让他割。”
程天石回了话,夏小曲听了以后侧身双手合十地央求着。
他不怕水凉,他就想亲手收割自家的稻子。
“天石你成家以后是不一样了啊,怪会疼人的。”
胖婶打趣道,接着对夏小曲叮嘱:“夏郎君,听胖婶的话,你家天石说得没错,这会儿天凉,还是别下田了,小郎君的身子都金贵着呢,别冻出毛病来了,还是在岸上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