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谢嘉弈:“谢队,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在24小时到48小时,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就像是一个天然冰箱,无法估算出具体的死亡时间。”
谢嘉弈点点头,望着尸体脖颈的切口,大概已经知道了结果:“也无法判断致死原因?”
“是,具体是冻死之后再被人以这样的姿势弃尸,还是被人先杀害之后再以这样的姿势弃尸——我需要回去验尸之后确认。”李婕汇报完之后,又看了一眼被人装进裹尸袋里刚刚拉上拉链的死者,叹了口气:“这么美的皮肤,可想而知这孩子一定是个美人,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坏事?明明就剩下几天就过年了啊。”
谢嘉弈眼神也跟着黏在死者身上,半晌没有说话。
“谢队,这种抛尸的姿势,看起来像是想要传达一种信息。”许星柏站在谢嘉弈身边,转过脸对着谢嘉弈耳边边说边想:“想要传达什么呢?威慑?震慑?”
“又是基于什么原因要震慑威慑村民?”
温热的话语随着寒风吹在谢嘉弈的脸侧,有些细微发痒湿润,渐渐脸又烧起来。
办案过程中有些话题未经证据证明前,不要随意深引。
谢嘉弈不耐烦的抬起手背本想蹭蹭脸上发痒的地方,忽然余光看到自己戴着手套,只能抬起胳膊肘准备用袖子擦。
“——我来我来。”许星柏还在思考现场摆放尸体的姿势代表什么,看到队长需要帮助,下意识抬起自己没有戴手套的手帮忙轻拭两下,认真单纯:“好了吗?不过谢队你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烫——”
谢嘉弈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忽然想起来什么又睁开眼睛怒喝:“你为什么不戴手套?!”
“我没有碰任何东西?!”
许星柏这才想起刚刚动作不妥哪有认识24小时内越过社交距离冒犯两次的情况,本能的高举双手倒退一步,努力抛开自己刚刚二次冒犯队长帅脸的事实,垂手在自己的胸口衣服上蹭了两下,重新高举双手努力将话题往正常的方向引导:“我是知道犯罪现场调查是需要戴手套的!我知道!”
“不管你有没有碰过都要戴!”既然对方已经明白,谢嘉弈也没有打算深究,都是男人不小心碰碰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次一碰就像是打开了脸红开关似的,不符合自己市局第一酷哥的人设。
不过——
他擦手是个什么意思?嫌自己脏吗?
我还嫌你许星柏不配碰我呢?!
想到这里,谢嘉弈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距离许星柏远了几步,朝正在接受调查的报警人王佳走去,只留下许星柏一脸懵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帮李婕抬尸体,还是跟着谢嘉弈继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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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报案人?”谢嘉弈递给对方一支烟,并且帮着点火。
火光一闪,照亮谢嘉弈善意共情的浅笑:“吓一跳了吧。”
一句话,一道光,温暖了从案发到现在一直站在户外接受调查的王佳的心。
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的帅小伙有些不好意思的扬扬夹着烟不断发抖的手左脚右脚来回踱步:“谢谢,咱们什么时候结束,我冷的不行了。”
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谢嘉弈对于户外工作寒冷的注意。
他吸吸鼻子,下意识望向正在和此地主人夫妻说话的许星柏——
许星柏背对着谢嘉弈微微弓腰和两眼红红的老夫妻沟通安慰,只是被冻红的耳朵默默呼唤身体主人的关注。
“我刚听您的反馈,您是早晨为母亲取羊奶的时候发现的尸体,您是天天都这个时候去的吗?”
经过之前的其他人的反馈,村里当前留守大多以老人小孩为主,嫌少青壮年留下来种地。而此时非农忙时间,所以出行众人大多会选择靠近村道繁华人多的道路出村,而不是临着农田清冷的道路。
“我小时候我爸经常打我妈打的很厉害,我奶还在旁边帮忙把我妈的脑袋往正在烧水的锅里按。”王佳垂下眼像是将多年压心底的话憋不住了似的,脸色苍白的吸了一口烟,面无表情:“我妈为了照顾我一直没有离婚,而我从小到大也都没有离开过家,我怕我一离开,我妈就会一言不合被我爸他们家人打。我也不结婚不找朋友,我不想害别人。”
谢嘉弈张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家庭矛盾和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清楚的界定。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所有人才会接受,地震的第一时间给自己发短信问安的人、疫情期间送来第一包口罩的人,和家人离世争夺遗产分割的人,可以是一个人。
“那个”谢嘉弈只能默默掏出一支烟,继续递给对方。
“不好意思我说的远了,”王佳扯了扯有点被冻僵的嘴角抱歉的笑笑,嘴唇立刻被扯开一道血口子,殷红的血立刻冒了出来。
察觉到嘴唇的血痕,王佳抬起手背随手擦了擦,像是将所有的郁结随着鲜血一起流出似的:“我每天都骑着电动车去给我妈去羊奶,除了我妈我谁也不管。今天早晨经过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风吹来的感觉不对,就转个脑袋看了一眼——我还以为是多年祈祷求神得神。”
谢嘉弈的脸已经被风吹的有点冻僵,然而王佳确实越说越激动,有一种疯狂的光恨不得从他的双眸里迸射出来,压根没有要停的意思。
王佳继续:“我还在想这是什么神迹,是要给我什么指示吗?”
“走近一看,我还以为是谁家恶作剧用莲藕做的什么娃娃,结果——我的天,我晚上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