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就是?拾掇么。”龚学文听到自?己的话触及对方知识盲区,高兴的咧嘴笑?,甚至抬起双手做了个?扬土的动作:“我那个?时候才?14岁懂什么,是?其他工友带着?我,我拉着?尸体,找了个?山窝窝,直接脚一踹,尸体就骨碌骨碌骨碌自?己掉进去了。”
“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不会来找吗?”
龚学文肩膀耸得夸张,笑?得更大声:“来找?但凡家里面能有一点关爱的,谁能让家人在这里干活?白天?担心石头?掉下?来砸死自?己,晚上担心工友把?自?己丢进矿坑,只有最不是?人的人,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他们以为我年纪小?,开始给我好吃好喝的买着?,哄着?我签了监护协议,当天?晚上就把?我丢下?去,说矿洞坍塌上报赔偿。”
“我?”龚学文指指自?己,难以置信的狂笑?:“我从?小?什么犄角旮旯没有藏过,我下?矿的时候就看到哪里能藏人。”
“我在里面矿里藏了三天?,老板找人把?矿洞清理干净后,看到我还活着?的时候,那几?个?老哥哥,失望死了。”
“上天?待我不薄,那几?个?老哥哥,后来也被人发现倒霉,矿上出事砸死了。”
“是?你吗?”谢嘉弈抬眼望着?对方。
龚学文身子相互靠在椅背上,没有了刚才?的谦卑坐姿,而是?势均力敌甚至瞧不上眼的傲然,垂眼望着?谢嘉弈歪歪脑袋:“不是?我。”
许星柏在本子上写下?根据龚学文描述的野矿黑矿地址,拿起递给谢嘉弈检查一遍,得到点头?许可之后,拿出审讯室交给当地公安部门继续调查。
由一句话,又牵扯出一个?案件。
等到这些说完,一个?早晨已经接近尾声。
龚学文瞥了一眼窗外的明亮,深吸一口气春天?特别的带着?花草清香的空气——
“我饿了,有菜单没,我想?吃晌午饭。”
有个?屎撅撅你吃不吃。
谢嘉弈用尽力气将自?己胸口的压抑放下?来,紧抿嘴唇半晌,朝身边的王璐扬扬下?巴。
王璐懒洋洋:“有油泼面臊子面拉条子菠菜面酸汤面方便面,你要吃哪一个??”
“咋都?是?面,最便宜的就是?面条。”龚学文怀疑的打量二人:“我知道我有吃饭权利的,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招待费给昧了?”
“老哥,”谢嘉弈一只手掌覆在脸上,欲哭无泪:“你是犯罪嫌疑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来这是接受调查,不是?度假?”
“我知道犯罪嫌疑人也可以投诉你的。”龚学文甚至得意的想?要翘起二郎腿,却被脚腕的铁链困住。
“——你要吃什么。”谢嘉弈关闭情?绪,直接跳到解决方案上。
“我想?吃村里曹笑?他妈做的牛肉汤,当时曹笑?失踪的时候我们去帮忙,她妈做了一碗牛肉汤感谢我,我还想?喝。”
桌上本子被摔落的撞击声。
伴着?龚学文假模假样:“啊我害怕,啊我害怕,我难受——”
谢嘉弈用尽全力才?将王璐拦出审讯室,临走前怒吼一声:“都?没挨上你吼什么!”
王璐用力挣脱谢嘉弈的怀抱,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脸涨通红双眼几?乎蹦出火,还想?要张牙舞爪冲进去:“我要杀了他!老子不干了,老子和他同归于尽!”
终被谢嘉弈阻拦。
“这老狐狸根本是?在耍着?我们玩,随便给他买完牛肉汤。”谢嘉弈抬手拍拍王璐的肩膀递给对方一支烟,帮忙点火:“下?午我们在龚斐然身上找找突破口。”
“其实当前我们痕检和证人已经足够起诉他们,只是?龚学文必须是?主犯钉死。”谢嘉弈转身看看审讯室被其他同事看管的龚学文,回过头?继续望着?身边人:“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几?个?愿意配合的,很多人都?到了法?院审判时还在否认,心态平和平和,和他同归于尽,他也配。”
王璐叹了口气,一脸受伤的摆摆手:“我去买牛肉汤了。”
等到王璐走远,谢嘉弈一个?人站在走廊,春风拂过后颈皮肤,轻柔舒服。
忽然。
谢嘉弈手掌覆在胸口狐疑——
是?不是?早上剧烈运动的话,心跳不会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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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楼梯去吃饭的时候,谢嘉弈抬眼刚好看到回来的许星柏,心情?瞬间舒畅,连走楼梯的姿势也大咧咧起来。
他展开双臂像是?飞行似的,一蹦一蹦的从?台阶上方下?来,像只精神错乱的孔雀。
许星柏在院子中间海棠树下?仰起头?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怎么样?”两人见面,许星柏微微欠身用肩膀碰碰谢嘉弈,关心道。
谢嘉弈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浊气,摇摇头?——
本想?诉说的所有恶心,随着?这一口浊气缓缓倾泻。
既成事实的恶心到自?己这里就结束了吧。
“他没有配合,下?午我准备去找龚斐然。”
许星柏点点头?,察觉到身侧谢嘉弈思虑重重的表情?,想?想?找了一些开心点的话题:“我今天?和林海打电话,他节后就回来上班。”
“嗯。”谢嘉弈并没有在意。
虽说不想?这份恶心蔓延。
可随着?遇见的许星柏的初悦结束,还是?难免的被工作影响心情?。
虽然知道自?己的工作就是?遇见不正常人。
可自?己还是?希望遇见正常人。
成年世界,就是?努力维持自?己正常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