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酒红色浅口鞋破了,起了胶,白色的袜子怎么也洗不干净,挡不住南方湿冷的冬,也遮不了下垂羞愧的脸。
如果也有人穿这种颜色的单鞋就好了,如果也有人的袜子灰扑扑的就好了……
她胡乱的想着这些,讲台上老师说了什么,课本翻到了哪一页,一概不知,讲台上衣着美丽的女老师叫她起来,准确把白色粉笔头砸她脑门上,落到了脚边。
她惊得赶紧把双脚移到桌子腿的后边。
林岸,站墙边去!
哄堂大笑。
我想回家,爷爷,我们能不能回家!
爷爷抽着土烟,一巴掌把她拍到墙上,电视里唐僧又被抓了,孙悟空挥动金箍棒,喊道,妖精!看打!
你看那猴子!哈哈!那猴子!
林岸哭着躺到床上,过了一会儿,哭饿了,电话响了,在外打工的爸爸问,学的懂不,听得懂不?
林岸点头。
爸爸又问,冷不冷,买衣服莫有?
林岸还是点头。
爸爸讲了半个小时的自言自语,挂了电话。
林岸终于开口说,爸爸,我想回家。
林岸学了好久的普通话,常常咬到舌头,然后眼泪横流,前面那个叫周浪子的男生就拍桌大笑,哈哈!哈哈!看土鳖讲普通话啦!
你才是,你毛笑了!
周浪子还是笑,转着铁制圆规,把尖头一下下戳进林岸的木课桌,粗糙难看的圆洞,好像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根根毛毛虫。
你毛戳了,你不要戳了!
哈哈!哈哈!
林岸发现,她终于把那些土土的话改了过来,可能她依旧不敢向周浪子吼叫,别笑!别动我桌子!
因为她再也不想听见他骂她土鳖,叫花子,叫的整个走廊的人都听到。
她祝愿这个浪子,永远没有回头岸。
天暖之后,林岸的酒红色浅口鞋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该有的季节里,几经缝补,还是跟新的一样。
她拿出自己的拿手好戏,和前后的同学玩石子儿。林岸玩的极好,左右手杀遍全班无敌手,小孩的骄傲藏在翻手轻快的手掌间,和四月的热闹打成了一片。
我来!
那个男生头发的圆脸女生把所有人推到一边,大马金刀地盘坐下来,挽起长长的校服袖子,冲林岸傲慢地一抬下巴,打你,轻而易举!
林岸也不服气,我也很厉害。
左右右手?
都行。
你左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