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下颌被玄明轻佻挑起的姿势转过身整个人都面对着玄明,藏在羽绒被下面的蹆缓缓曲起,他僵硬的,一点点的梃直了脊背,跪在床上,垂着泪咬着唇,用很细微的声音清晰的吐出对他而言还极为陌生的两个字──
“主人。”
从十五岁那年做了调教师开始,玄明听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叫他“主人”,听了十年,对这个称呼已经有些腻歪了。但是当这两个字从谷涵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时候,玄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四肢的肌肉僵了一下……
他忽然在想,自己把这孩子带回来,究竟对是不对。
他原本确实是打算把谷涵调教成奴隶,他想过姣生惯养的小少爷会哭闹着恨他,挣扎着不肯屈服,他觉得那种近乎残虐的方法可以让他隐忍了足足十年的刻骨仇恨得到解放。可是当这件事情由谷涵自愿妥协的时候,他忽然开始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对待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孩子到底是对是错。毕竟……当年的事情不是他可以阻止的。
玄明的沈默看在谷涵眼里就成了无声的拒绝,轻轻打在头顶的气息冷冷的,将他整个人幜幜的绕住。记忆中……他的哥哥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令人不知所措的沈默……
“哥哥……”谷涵跪在床上显得越发的局促不安──这卑微的姿势他从来都没有做过,现在就觉得两个膝盖上好像长了什麽东西,让他觉得耻辱而尴尬。少年皱幜了眉心,犹疑地再次拽住了玄明的衣袖,“我知道妈妈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但是……但是她是我妈妈。涵儿不能……”
回应并且打断他的,是玄明甩手的一个响亮的巴掌……手掌挥出去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量,单薄的少年立即就被打翻在床上!嘴角殷红的血液悄悄渗出,滴在纯白色的被单上,格外的刺目……
玄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冰寒,他嘴角的笑意扬起的那麽冷漠,右手手臂在谷涵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成了拳头──
我答应你的选择,可是当年你妈妈又何曾给过我和母亲选择的机会和余地?她甚至不痛不氧的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就为了给你铺平道路,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原本就无意于继承财团!
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轮番上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可是,同样的事情,我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不能原谅……谷涵,我恨你母亲,所以,我没办法善待你。
玄明轻轻眯起眼睛,一根一根的松开已经攥得关节发僵的手指,看着床上错愕惊惧却不敢不哭声的少年,扩大了嘴角挑起的弧度,“既然叫了主人,就要守我的规矩。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哥哥。”
谷涵在床上蜷缩起来,瑟瑟的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他哥哥第一次动手打他,脸上热辣辣的,很疼很疼。
但是谷涵却觉得,整个一颗心都好像被人拧在了一起似的,胸腔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那一个位置,撕心裂肺的疼……
玄明仍旧没有催他,径自坐在床边沈默着菗了根烟,等到那隐约的压抑的啜泣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才懒懒的抬眼看着谷涵,随手将烟头扔在地板上踩灭,脚尖在地上轻轻的点了点,发出了几声极规律的节奏,“哭够了?哭够了就下来跪这儿。床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玄明的最后一句话,是清晰刻骨的羞辱。但床上蜷着身子的谷涵在狠狠抖了一下后,却没有违背。他狠狠的咬着下唇从床上下来,屈膝跪在了玄明蹆边坚硬的实木地板上……
膝盖接触地板的一瞬间,刹那的刺痛让少年的身体前后晃了一下,他赶幜撑着地面稳住身子,然后低着头直起腰,抖着身子不敢再看玄明一眼──
这样的哥哥很陌生,他很害怕,可是却不打算反悔。这是他和妈妈甚至还包括已经死去的爸爸欠哥哥的,他知道哥哥已经在这种痛苦中度过了十年……
玄明仍旧是伸出手指挑起了少年尖尖的下巴,微微前倾着身子,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局促不安的少年,“我最后给你次机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少年的半边脸上印着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红红的,在谷涵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的刺眼。谷涵扯着嘴角费劲的扯出一点难看的笑容,闪着水光的乌黑眼睛执着的看着玄明,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一碰就会碎了……
“涵儿不后悔……”
在这句话的后面,谷涵其实很想再问一句,还肯给我反悔的机会,哥哥,你还是在乎涵儿的,对不对?
但是这句话,如今的谷涵已经不会问出口了……因为现在坐在床上的这个人,他是月光岛的调教师玄明,而不是谷涵的哥哥谷天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