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箱挑拣食材的时候,雷霆忍不住想这小孩。
三叔昨晚把他送来,他没怎么说话,今天给他催吐,又发着烧,肯定难受吧,可他还是没说话,把他扛起来也不见他像别的小孩那样吱哇乱嚎。
雷霆矜持稳重,那是被爷爷拿着棍子抽掉一层又一层皮抽出来的,这小孩看上去娇娇贵贵的,怎么也这么能忍?
被熊孩子折磨过很多年的雷霆,近乎是本能地对骄矜自持的陆雨觉得喜欢。
竹马竹马
冷秋白在医院躺了十六天,整整十六天,没有一个人来看他……
三四百个小时里,他反复地在想,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是,他是不成器,没有几个堂哥出息,书也念不好,公司的事也管不好,根本就没有那个头脑,就连体格也比不上几个远远近近的哥哥弟弟们壮实。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有点百无一用啊……
可我百无一用也不是第一天啊,往常再怎么不成器,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一波又一波,谁见了我不是笑得跟花儿似的迎风招展,每天想着法儿地哄我高兴?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爷爷说的那句话上。
冷秋白跟狐朋狗友玩飙车,剎车突然失灵,他凭借过硬的心理素质硬生生把即将一头怼到海里的车别过车头怼到了山崖上,两条腿差点怼折了,直接在医院躺到今天还不能动弹。
爷爷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守着人醒过来,白胡子气得直抖,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是对着满满一屋子三大叔七大伯说的:“准备遴选吧。”
冷家这样延续了太久的家族里,都讲究一个“正统”,本家一脉相承,分支不能参与继承人的竞争,否则就乱了“正统”。
只有本家无所出时,可以过继分支优秀的孩子继承家业,这个择优承继的过程就是所谓的“遴选”。
冷秋白父母走得早,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爷爷疼他,待他成年从爷爷手上接过冷家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
可如今,爷爷说,要遴选……
被剥夺继承权的不成器废柴,可不就落得躺医院十六天无人问津么。
被“冷”这个姓氏以及这个姓氏所背负的重担束缚了十几年,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他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
然而日日夜夜,脑子里不断不断回想着爷爷话音落下时整个房间里每个人脸上那竭力掩饰却仍然满溢出来的各色表情。
看着病房里白得晃眼的四面墙,闭了闭眼,冷秋白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一旦被剥夺“冷”这个姓氏,自己根本什么也不是……
自顾自瘫在床上感伤着,“哐”一声病房门被人撞开了。
挺俊俏的一个小伙子,跑得一脑门的热汗,胳膊上搭着一件薄羊绒大衣,叭嗒叭嗒大长腿迈到病床跟前,随手拎了一个苹果,驾轻就熟开始削。
一圈一圈苹果皮,削的透薄均匀,垂在修长的指节旁,分外好看,削好了把苹果怼到冷秋白嘴边,示意他张嘴吃。
冷秋白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有点发虚:“……你谁?”
林韵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两条胳膊撑在病床上,宽阔的肩膀胸膛密密地把人圈住,一张俊脸往冷秋白跟前凑。
这个距离近得冷秋白心慌,横天横地横惯了的冷家嫡系大少爷这会儿跟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往后撤:“……你干啥?!”
林韵继续往前凑,两张脸贴得近,彼此呼吸相闻,在把人逼得炸毛之前,林韵及时避开视线,低下头,将脑袋轻轻搁在人颈窝上,握住冷秋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被动摸人后脑勺并且因为这柔顺的发质而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好几把的冷秋白:“……?????”
见冷秋白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林韵抿着唇,不高兴,默默地等了好一会儿,冷秋白还是没认出自己……
林韵:生气。
生气的林韵二话不说上手就开始解冷秋白的裤腰带。
冷秋白:????!!!!!
伤残人士的反抗被无情镇压,林韵在不动到他腿的情况下轻巧地把人摁住,解了裤带,手伸进去,抓上了冷秋白屁股蛋……上的那道疤……
这道疤是六岁那年的暑假跟爷爷去山里看战友,带着爷爷战友的宝贝疙瘩小金孙一起爬树掏鸟蛋然后不慎摔下来弄伤的。
小金孙心眼实在,为了护着他,自己后脑勺磕石头上破了缝了好多针,始作俑者冷小少爷只是滚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屁股戳到树杈子留了疤而已。
但是!这特么是个什么认亲方式!救命之恩就可以随便扒人家裤子摸人家屁股蛋子吗???
冷秋白又羞又气,又急又恼,偏偏又反抗不得,脸憋得通红,气焰却在把人认出来的瞬间一蹿三丈高:“你!老林家那葫芦勺子!!你赶紧的!给我放开!”
林韵打小就不爱说话,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不爱闹,可即便如此,一张奶萌奶萌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人看,能把皮天皮地冷秋白的一颗熊孩子心给看的软成一滩春水!再加上脸颊上两团肉嘟嘟的,真的是戳得爱不释手!
第一次见面就被人家的无敌可爱给征服了,冷·熊孩子·秋白腆着脸去问人家叫什么名字,那时候不过才四岁的小林韵,自己的名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也不答话,就安安静静地写了自己的名字给人看。
可冷秋白小时候不认识“韵”字啊,哼唧了半天就念了个“林……林……勺”,嗯,林勺,真可爱,名字跟人一样可爱,从那以后就“小勺子”地不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