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夜幕中的碧阳山,夜黑风高,树影重重,白天看起来险峻高耸的山峰在这夜晚更显得陡峭异常;从林中呼啸而过的山风诡异莫名,再加上漫山遍野弥漫着的浓雾,整座山似乎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却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青年,手里牵着一匹慢腾腾的老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着。听着呼啸而过的山风带得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有人穿林分叶而过,他不由缩起脖子,身子些微颤抖。
“呼哧,好冷。”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青年忍不住停下来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身边的老马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似乎也受不住夜晚的寒冷。青年的白色长衫已经在连日奔波中变黄了,脏兮兮的。他本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长发纠结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青年跺了跺脚,看看四周的景象。他此刻置身在一片小树林里,雾气朦胧,树影幢幢,像一个个瘦高的黑影人,站在那里。他摇摇头,叹了一声:“不曾想我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此刻若是有常在江南锦绣堆里厮混的,必定会认出这一身狼狈自说自话的青年,正是名动江南的晏首富家的小公子晏祁。
晏祁回头看看身后的老马,又是一声叹息。他拉拉缰绳,那老马却不肯跟他走,只是站在原地。再拉绳子,马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晏祁无奈,他往回走到了马身边,拍拍它的脑袋,那马却摇起头来,狠狠地打了一个响鼻。
晏祁本来想生气的,可想起这马虽然老且慢,毕竟是匹坐骑。他要是发火了,这马祖宗真的不干了怎么办?他摸摸老马额前的鬃毛,挤出一个笑脸来,说到:“嘿,马兄,马爷爷,只要翻过这座山,咱们就能休息了。你再不动,咱俩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那老马却依然不走,它对身边那棵矮树并那片灌木丛似乎很满意,不停地咬着上面的枝叶,弄得树叶沙沙作响。晏祁转念一想,突然苦着脸说到:“唉,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听说这碧阳山里,猛兽众多。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睡到半夜,就被老虎给吃了。”
这老马通人性一样,居然离开了那棵矮树,往前走了!
晏祁心中大喜,急忙跟了上去,可欢喜过后,又有几分悲凉。
爷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要给一匹老马使心眼,才能使唤得动它。要搁在以前,爷骑的马哪一匹不是价值连城剽悍骁勇?!
晏祁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凄凉,他摇摇头,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老实赶路吧!不然就不是被老虎吃了,就是被毒娘子那个母老虎生撕了。
专心赶路的晏祁并没有发现他身后有两个人看着他,眼露精光。
两个灰扑扑的人影藏身在灌木丛中,其中一个圆圆脸,年纪不大。他眼睛还挺亮,眨巴眨巴的,他身边的是个长脸中年人。圆圆脸看着晏祁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长脸中年人,压低声音小心地问了一句:“就他吧?”
长脸中年人摇摇头,他也低声回到:“我总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和马唠唠叨叨的。要是抓了他回去,真有什么问题,我们怎么交代啊!”
圆圆脸看起来很失望,他想了想,还是坚持到:“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咯,就只看到他一个人!我们要是再不下手,往后要再想遇到个人,可就难了。大当家也不让我们往城里绑人,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
中年人一想,确实有道理。他想起了上头的吩咐,一咬牙,道:“行!就他吧!”
圆圆脸重新露出了笑脸,他终于不用继续在这里喂蚊子了!中年人瞪了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别松懈,要是人跑了,仔细你的皮!”圆圆脸丝毫不害怕,他吐了吐舌头,道:“那个看起来就是细皮嫩肉没力气的,跑不了!”
两人正想动作,却听到了不远处响起的急促马蹄声,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僵在原地丝毫不动——能在这碧阳山的夜里催马疾驰的必定是个狠角色——碧阳山山路崎岖,夜里更是难走,能在这里骑着马狂奔的要么是武功高强的高人,要么就是寨子里熟路的人,都不是可以随意惊扰的。
只是不知道来者何人了。
圆圆脸和中年人好歹也是练家子,但是晏祁是丝毫没有听到那远处的动静。
晏祁以前一直是娇生惯养的,虽然这段时间颇受了一些苦,但他大少爷的脾性还是没有改过来。走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再一次停下来休息——他累了。
他坐在树底下,看着老马又在那里吃草,他忍不住暗骂一声——晏少爷饿了。他的肚子很凑巧地响了起来。老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吃草。
晏祁差点没被气死——他总觉得这匹马在嘲笑他!
他瞪了一眼老马,不过,他是真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