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在她身前,含糊不清地说道。
“还没激烈到那种程度吧?”
“只是预告。我有自信,这会比你以前的经历更好。”
内瓦赫抬头,恰好看见她纤巧的下巴。
“以前——”阿兰德拉双眼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都是倾听的一方。”
内瓦赫闻言一怔,然后笑道:“那我可真荣幸。”
看来今晚,她的确要比以往更努力呢……
次日清晨,阿兰德拉还是照例要去新闻部。
她醒得很早,内瓦赫对此颇有不满。她居然一点疲惫和留恋的神情都没有,甚至在出门前,还让自己回去等消息。
就是在赶人了。
果然只是一夜之间的关系,真冷酷啊。
她忍不住腹诽。然后倒头继续在留有她香气的床上睡着。
但闭上眼,她却又想起昨晚的情景。除了感官上的愉悦,她还记得一些零碎的对话——
“为什么要冒险把我带回来?只要警部找到蛛丝马迹,你就是共犯。”
“对我来说……你只是救了一个人……不是罪犯。”
阿兰德拉喘着气说话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内瓦赫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认真。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至少现在,事情还没开始变坏。
女巫与猎人(三)
一年将尽之际,莱戈蒙终于下了雪。
蒙特里安教区的主教,赫尔曼·埃德蒙,推开高高的窗,看见了这个白茫茫的清晨。
这样的时刻,人们总会想到外面的世界——在教区以外,在城邦以外,在联盟高耸又坚不可破的城墙以外的世界,是否也正在下雪?他们仍保持着同一种对时间的定义,仍分享着同一片天空,然而已互不相见百年之久。
他们原本也属于那个世界。
蒙特里安教区的传统意愿是,有朝一日,再次与外界接壤。
所以人们背负被抛弃的悲哀与耻辱,不停歇地与畸形斗争,试图将被污染的血液重新净化。于是灾后的土地得到重建,前所未有的能源力量被开发,全新的运行规律逐渐生成。
这片曾经的伊甸园正重焕生机,然而百年岁月的磨砺也让人们意识到,他们已和外面的世界渐行渐远了。
多数人开始安于现状,他们只需守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对于一个地区的首领,对于掌握政教大权的主教来说,他不该被现下的安乐所迷惑,应看到更远的光景。
而赫尔曼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空白。
他的房间在仅次于教堂钟楼的高处,一面对着教堂大殿,一面对着修道院。
此刻视线范围内,是修道院中央一片偌大的空地。白色覆盖其上,尚无人踏过这初雪之地。
但下一秒,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窜过,在雪毯上留下细密的脚印。
名为“库库”的机械狗在积雪的院子里飞奔,就像任何普通的狗看见雪景一般兴奋。
加利诺到来后,赫尔曼经常能听见修道士们和库库嬉闹的声响。虽然他们不敢亲近它的主人,但无法拒绝动物的亲昵——哪怕这只动物没有柔软的皮毛,只有坚硬的金属外壳。
可现在天刚亮,没有人来陪库库玩耍。
机械小狗疯跑了几圈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伫立在原地,显得有些落寞。忽然,它看向院子的回廊处,发出一声响亮的犬吠。
它向前奔去。与此同时,赫尔曼看见它的主人——加利诺从廊下走出。他低着头,每一步都踩得缓慢而用力,似乎刻意在雪地上留下痕迹;库库则绕着他窜来窜去,脚印像密密麻麻的斑点。
赫尔曼静静注视着一人一狗。他思考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没发现,楼下的人是什么时候看向自己的。
加利诺仰着头,隔着寒冷的空气和稀薄的雪花,和主教遥遥对视。
以前他在教会孤儿院里生活,每天早晨修道士会带领他们去教堂祷告。路过这片场院时,他总是像这样抬头看,希望能看见那个挺拔威严的身影。
库库突然异常的表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它嗅了嗅空气,喉咙底发出低鸣,然后迅速向教堂前殿跑去。
加利诺再次与赫尔曼对视了一眼,随后便也向前殿走去。在这次短暂的目光接触中,赫尔曼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让人不安的因素……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件令人不安的事到底是什么。
蒙特里安的连环杀人事件和失踪事件有了结果。
凶手是费伦诺·莫克里耶·伊凡奇,一名整形医生。在隐瞒身患癫痫,从事医疗行业的期间,遇到了莉莉·布瑞。两人互相爱慕,却由于莉莉的兄长不认可费伦诺的基因疾病,导致两人只能私下保持交往关系。莉莉的兄长在得知妹妹怀孕后,与其发生争吵,莉莉离家后不幸遇到畸鼠攻击而死。费伦诺听闻消息,悲痛欲绝,将矛头指向莉莉的兄长。
于是,第一起凶杀案发生了。
杀人的快感唤起了这名医生内心复仇的欲望。扭曲的心灵如同他那基因里的畸形一般,不为人知,却危险致命。他以社会中公开表示自己“反畸”立场的人物为目标,接二连三将他们杀害;同时,他绑架健康无畸形的少年儿童,给他们注射致畸试剂,进行人体实验;他还参与地下城的非法人体交易,试图将绑架的儿童转卖。
正是在地下城,警部根据之前搜集到的情报,提前埋伏在拍卖会场地附近,才及时解救了人质。但费伦诺却在混乱中逃脱。
然而,心知无法逃过追捕的罪犯还是主动现身了——在一个飘雪的冬夜,在蒙特里安大教堂前,有罪的人身着素白单衣,手捧忏悔词,长跪于地,最终冻死在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