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西壤被吞并大半,十部俱入囊中。前所未有,裴渡几战打响声望,杀神之名,闻风丧胆。
九日,遭到顽固抵抗。原招安的部下有的反水,裴渡九死一生,据传重伤濒死;却在当日入夜,如武神附体一般奇迹康复,以一计瓮中捉鳖将余下两部尽数剿灭。
十日,成功抵达关林山,在西壤的领土上成功插下沙骑营的军旗。
当日猎风舞动,红色彩旗迎风飘扬。裴渡踏脚站去石上,眺望看去一览无余的塞北。身姿卓越,浑身是血,穿过层层血肉白骨,听风声天地仿佛呜呼哀嚎。
杀孽太重,他亦知恐难善了。早求过菩提,便双手捧钏,率领众人,齐声磕头拜天,将尸首焚埋祭酒再道谢。
一将功成万骨枯,是非成败两头空。
白纸纷飞,与地上满地猩红,还有因焚烧而熠熠生辉的金,裴渡沉默,为英勇的异国亡灵们送去往生的祝福。
第十一日。关林山照常日起,裴渡策马奔驰在旷野和沙地跟前,看见黑压压的戎马,那是萧家的铁骑军兵,家人们熟悉的面孔。
还有,见着他潸然泪下的沈遇。
两军阵前,他们顾不上那么多,这次换作裴渡奔去拥上他的沈遇,紧紧地抱住。
“我没事,胳膊腿都好着呢。”裴渡说。他环着他,搂着像是瘦了些,人也没精神,瞧脸色也是茶饭不思的样子。
“嗯。好……回来就好。”沈遇只闷闷道。他不晓得,第九日听了裴渡重伤的风声,这个人都冲去了关林山,被季少言死拉给活拖拽着,听他哭得惊天动地,直到昏厥。
何为相思?沈遇竟开始恨自己,他竟舍得让裴渡苦苦地递了七年的信来,不闻不问,他连十日都挺不住,那七年里,裴渡又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
他竟也装哑巴,在信里一个字也不说,只寄忧思,只寄春风;万一,他等着那个人,永远不会回头怎么办?万一,我不爱他,他又该怎么办。他甚至从未想过,万一这是场无疾而终的痴念。
沈遇翻着那个册子,裴渡保管得很好,懊恼与自责袭上心头,终于,苍天有眼,天道好轮回,沈遇再也不是水,多年浸酒慢泡终于彻底腌制了铁石心肠,就连呼吸都带着醉味。
品而后味,经年难忘。
没了裴渡,沈遇真的会死。
“裴行之,对不起……”沈遇喉咙哽咽,说:“是我太晚了,对不起,一直是我,让你等得那么辛苦,让你……多年思苦。”
“没有。”裴渡顺着他的头发,柔声说:“虽然过程是挺委屈的,但是好歹咱们也修成正果了不是?没事,别计较,我大度。”
沈遇点头,虽然更像是用他的衣襟擦鼻涕。而裴渡可算也注意到了这局面,众目睽睽,好不惹人口舌。——倒是风光。
见他二人那黏糊劲终于完了,兄弟姐妹们这才快步赶来道:“走啦,回家吃饭了!”
回家。沈遇听着这个久违的词。看去他们,除却萧越泽他们,还有面色不虞的郑芳绪,盯向自己的眼色仍旧带着刻薄,竟对他道:“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去洗洗换身衣裳。”
沈遇微愕,点头,而后被裴渡交握上了手,带走。“没事,你认不认她与否都无所谓。反正她看你不顺眼,你也就不在她跟前蹦跶,咱们之间不讲究婆媳关系那一套。”
“哦。”沈遇乖乖地点头,而后认真道:“但长辈面子还是要给的。我这就去换一身,走,你衣裳也还脏着,咱们去洗洗。”
裴渡挑眉,扛了他起来,“那就一起洗。”
秃鹫走
短短十日,赤部几近惨遭灭族。朝野震惊,内外轰动,与此同时无数文采纷纶递上了乾龙殿前。
据传,长城了台来报,大元已出兵七万,屯聚驻守距狮子岭近百里位置,战事一触即发,继光启开疆,成乾拓土之后,第三战即将拉开序幕。
李怜盯着桌上的奏折,一本没看久久不动,而后,提笔写下诏书,简言遗骸解释一番:
封裴渡为四州直辖掌,一品爵位,位同首辅,有调兵遣将之权,务必要将元人抵御国土之外。如若胜仗,弑君之罪既往不咎。
那身绣着虎豹的官袍摆在裴渡眼前时。
他根本不惊讶,沈遇亦然。
“我只道,李怜算得上个心胸宽广之人。”沈遇将那身衣裳一展,给裴渡比划了比划,竟大小也正正地好。
而后哐当一声里头掉落了样:通关文牒。
裴渡认得,可以任由大今之内畅通无阻。
沈遇捡起,颤抖着手打开看,“行令?李怜她这是……她就不怕你直接杀入庸都篡了她的位?”
裴渡说道:“数年前,康正帝一念之差,以行令救下你一条小命,却不料你一介小辈搅合出如此天翻地覆。”
“而今李怜又给我行令,管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招以退为进又何尝不高明?”裴渡将那身衣服穿上说,“穿上这身官皮,就端的是官家的碗,当的是官家的面子。我反不了,输赢都是给足了她李家的脸。”
沈遇:“实则,她也懂你,她也知道你打心眼里不是个不顾百姓的人。”
裴渡:“是。恩怨情仇那都是私事,待到了紧要关头,还得一笑泯恩仇携手抗敌。”
裴渡穿戴整好,正要出门去塞北衙门报道。沈遇却自后又恋恋不舍地抱上了他,说:“大元国土辽阔,民心稳定后备富饶……不比赤部,你这一打,没个几年功夫是拿不下来的。闺中才有怨,都说悔叫夫郎觅封侯,怎么现而今我也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