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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第1页）

两方还未见面，而坊间关心家国的饶舌们，已嘴上替他们打过一轮又一轮——

“谁当这个皇帝不都一样，又关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又有干系？激动个啥嘞！”

一草鞋飞过，砸去了嚷嚷得最大声那个光头，而丢草鞋的那人，书生模样文儒端正，道：“这怎么能没干系？若非裴将军和沈阁老的力挽狂澜：使日月幽而复明，使社稷转危为安，我大今能有今日之景吗？”

“笑死个人！他俩个当年大闹女君婚宴，一杆枪杀出庸都城，把朝局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可有想过社稷？想过我大今？！”

那书生怒而反驳道：“东降天石，南降双煞，文有沈阁老一计聚宝以合民意；西破赤部，北驱大元，武有裴将军一人定我今朝安康——若想根治朝局弊端，必然如挤脓破瘤一般，总要将矛盾都挑出来再解决不是吗？！”

“哈！你是哪里来的说客！好端端的天子皇帝你不认，偏偏要在这里讲些大逆不道的造反之言！”

那书生哼声，刚想开口，却被一双手给捂住了嘴巴，往茶摊外连拖带拽地带走了去。却见，竟是江醉文跟所谓已死的盛三思。

“你师父怎么教你的忘啦？真的是。”江醉文摇头恼叹，一个指弹蹦敲去了这小后生的额头，道：“让你吹你还真把牛皮给吹上天了，就像那开水一样烧得狠了是要炸锅炉的。”

“既想要权势，又想要名声。”盛三思说，“我说啊，我这位师父也是个贪心的主。”

“这你就错啦。”江醉文说，“战事稍歇，大今急需休养生息，若是再闹内乱只怕是要分崩离析，你师父这是怕李怜因忌惮而背刺裴将军——所以咱们要宣传他的功绩，但又不能让李怜觉得这个臣下功高盖主。”

“唉……真真是累死个人。”盛三思垂头。头顶烈日，被晒得焉了吧唧的，他叫惨道：“若是我，那么几十万大军在手，直接带兵踏破屠了庸都城，把李怜那厮从皇位上赶下来逼她退位——用得着受这委屈？”

江醉文只是摇头，好声劝解：“我若是再年轻个十来岁，也同你这般热血轻狂。但这人年纪一大，对万事万物的认识也都要多面许多。”

“命。就是一个命字。为什么沈遇跟裴渡最终还是不反李怜？一个是他们的‘命’，二个是，他们把兵卒、把老百姓的命也当作是命。毕竟——人只活这么一次，若非山穷水尽的地步，谁又愿意玩命呢？”

盛三思看去这人，“江先生，你写的那本小说我看过的，主角想必就是裴将军和沈师父，可我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在书里投射写的自己，最后却并没有功成名就做出任何成绩呢？”

“因为……”江醉文抚着下巴，沉吟片刻，“我是个庸人，书里书外的我都是啊。”

“好嘛，实诚。”盛三思感慨一句，迎着烈日看去庸都城几个烫金字的牌匾。

“他们好像来了。”

雀鸦鸟啼，或而高飞，或而驻檐。庸都城前所未有的热闹喧哗，人流密集，纷纷上街观拜凯旋而归的裴将军，还有他们将要亲自为他办洗尘宴的李国君。

庸都城大门打开，李国君一身冕服泰然立于城门中间，左右两侧是随侍的天子仪仗，接见裴将军的规格礼仪都是最高。倒是奇也怪哉，她竟让沈面首杵在一侧。

裴渡一身戎甲，策马而来，身后是数千精兵，而不出所有人意料的，其余几十万而今由他掌枢的军马们都驻守在落雁山外。

帝位，实则只他一念之差。

李怜在这样的胁迫威逼中，手心出了汗，但仍旧强挤出了一个笑去，她刚想开口，却见裴渡径直地问去沈追：“兰许，你哥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他——”

沈追抬头，有些惶恐不安，更像是胆怯不知所措，竟看了李怜一眼，然后再正声道：“我，我全权听女君吩咐。哥哥他……”

孟逸臣突声朗喝：“裴将军，这是天子，你当下马跪见行三叩九拜之礼！”

“我带了见面礼给女君。”裴渡不动，他微微颔首，身侧出现一兵卒，原来是沈遇，只见他手捧着一个盒子轻声：“回女君，里面是大元首领‘纳查奎尔汗’的人头，小人这就为您奉上。”

李怜见之，拦住了身侧想代劳的人。亲自上前去接，沈遇在她凑近之时打开了盖子：李怜看到，确确实实是纳查奎尔汗的人头，死状凄惨，表情扭曲，眉心插着一把刀。

裴渡的刀。李怜认得。

沈遇柔声：“却崖。这把刀的意思是，止步危崖。女君陛下，您懂我们意思吧？”

李怜脸色一白，但僵着脸收下，干声笑道：“朕止步，那你们也记着莫要逾矩才是。”

“自然。为了大今安定，我等自然会奉女君为主。”沈遇微歪头，对着沈追弯了眉眼以表无碍，而后又对李怜压低了嗓门道：

“李怜，我们输给了你，但你也没赢我们。否则的话，你当直接杀了沈追，而不是将他养在身边，还任由自己怀上他的种。”

李怜皱着眉，看去那张跟沈追神似而魂不似的脸，说：“我们不够狠，次次留了你一条命。你——也不够绝情，竟爱上了仇敌的亲弟弟。”

沈遇笑了，那是一种亲切又恶毒的笑：“期年之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唤我一声舅舅呢？所以这大今江山归根结底……是谁的呢？”

李怜红着眼，恨极，攥紧了下腹的裙摆，不知想什么。但只见，她用力抓衣的手又渐渐松了开，终究是母性胜过了权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