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你亦有事要做。”裴渡抚着他的手,道:“一则,结你文友,稳定民心。二则,看着储司,绝不许有人从中作梗,坚决不能让军兵们饿着肚子打仗。三则……”
“照顾好自己。”裴渡转身拥住他的沈遇,“记得吃药,记得去做针灸,记得听夏大夫的医嘱,记得你的命同时还系着我的命。”
沈遇点头,说:“我听说兰许被押去了庸都大牢,不知死活,若你真的打赢了胜仗凯旋而归的话,记得定要为他求情才是。”
“什么求情?”裴渡哼声冷笑,“她李怜而今是骑虎难下,坐上龙椅都凉屁股的如履薄冰,皆时究竟是谁求谁的情还说不准呢。”
“有功夫说大话,还得有命回来才是。”沈遇怪啧他一眼,这下才送走了裴渡。
风起云涌,今日的平云沙野幡旗猎舞,裴渡在万众簇拥中踱步而出,其后尾随塞北巡抚知府,更有如今早已自谓隐士的海仪夏康同行。
“可真是有排场。两代首辅陪衬,四个州的直辖掌,还有王命旗牌在身,我都快怀疑李怜是不是快要禅位于他了。”裴亭竹欣赏着四弟的威风八面中肯道。
沈遇杵一旁听着。裴明梅突声:“大伯还是偏心眼的,虽说临终前将统领沙骑营的军令给了我,附耳讲的还是待老四立了战功把令传他。”
“重男轻女。”裴亭竹唾了一口,忿忿道:“我俩个当兵杀敌这么多年,抵不上他裴老四投了个男胎,真是封建。”
沈遇眉眼弯弯问:“莫非——这也是裴二姐当初执意要救下李怜的缘故?待公主真坐稳了大今帝位,想必举国上下的女子都会觉着脸上贴金吧。”
“嘿我还真没想过。”裴明梅想起,叹道:“那支簪子还记得吗?若非你们发现其中玄机,我还真以为堂堂公主竟舍得将先帝遗物相赠于我,结果——她就是故意的,再借由我手给你们俩,鬼知道她咋想的。”
“恐吓吧。”沈遇答,“杀杀我等的锐气。”
“除却先帝遗诏,要细数说来她还真是一无所有。刚登基就碰上阉党作乱,祁王党厌恶她,秦王党不站她;现而今,杀了朱福海以慑百官,又能审时度势拉得下颜面,低三下气地去笼络老四,也算得上个能屈能伸的巾帼好汉。”
裴亭竹勾唇,道:“我看得上她这号人。”
沈遇点了点头说:“倘若李怜真度量,有容人之心,我们与她之间未必不能两全。”
……
战事一触即发,而距裴渡赴往狮子岭抗敌,陆陆续续的仗已打了整整一年。
双方僵持不下,上有元军倾巢而动,宁死不曲,下有今兵前仆后继,为国鞠躬精粹。
死伤惨重,遍地哀鸿,乌鸦秃鹫满走。
江醉文常常独步其间,在这样的死景之下,头顶雾色渺烟,脚下沙土漫漫,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尸臭味。
他心生苍凉,悲从中来,不由得呜呼哽咽。
“多少王权霸业谋取中,不知百姓饿殍肚皮空;遍地刀戈戎马枭雄在,无人却识苍凉白骨枯。”
江醉文迎天高喊一声道:“苍天无眼啊!”
而后,跪伏在地开始大哭。
……
沈遇这几日都没睡好,为着前线那个人寝食难安,直到今晚昏昏沉沉间梦见他回来。
本梦半醒,但来人掌心下的温热真实彻骨,沈遇知道是他,埋着头往裴渡怀里钻去,道:“抱抱你。明个一早又该见不着了。”
裴渡:“怎么又瘦了,营里的伙食不好?”
“念着你,吃不下。”沈遇贴抱着他,触碰到他滚动的喉结,他还浸着汗的锁骨,连身上的衣裳都还带着奔波操劳的尘土。
“受伤了没有?闻着像有腥味。”
裴渡说着就要挣起来,“没有,别人的血。那我去洗洗换一身,确实害你闻着心烦。”
却被沈遇拽着不让走,他带着困意的嗓音在夜里听起软糯粘人,“别走,四哥哥。再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哎呦真是……”裴渡又转身,拨开他的发,借着微弱将熄的烛光看去,夜里这人白皙的脸被暖光映得如脂如玉,朦胧而又困倦的眼皮捎带上哈欠的润色。
眼尾那颗小痣销魂点点,勾人心潮澎湃。
好些日子戒色,裴渡在此时此刻终于崩盘,垂首吻上了他,唇舌相抵,沈遇在被侵犯的亲密里可算彻底清醒了。
他回抱上他的裴四,回应着,放下了矜持,打开了放浪,露出半个愠色的肩头温声:“我想要你。”
“我,打着仗呢。最近,在戒色。”裴渡不敢看他,只指尖摩挲着这人泛色的嘴唇。
“戒色?呵呵。那你干嘛大半夜地来爬我的床?”沈遇气着了,搂上肩头衣领就要推他,得亏自己还出卖色相来搞这出——脸都不要了。
当然他是推不动的,于是裴渡接过了台阶,攥上了他欲擒故纵的指尖,往自己的胸前带去向下探索,低声耳语:“那,那咱们俩今晚小小地任性一下?”
沈遇本是侧着脸装睡,由得他动作一激,耳根子顿时带了绯色。他歪着眼,悄声说:“那什么,还是节制吧,这方面次数多了终归不好,万一影响了你明日骑马杀敌怎么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裴渡眯着眼,像是有点动气,说着就要去扯拉沈遇腰带。
“那那,你就松手!起开!”沈遇挣扎着,被裴渡粗暴地钳制。他缠绵的吻温柔落下,也不顾沈遇稀薄的泪意顺着眼尾淌下潋滟。
裴渡搂着他,用力恶劣地说:“叫我四郎。快点。不然今晚上别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