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做完,厨房收拾干净,餐厅收拾妥当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洗过手,抬头,透过能随时将厨房与餐厅隔开的茶色玻璃吊轨门,余芷看到自己的样子。
有点乱,有点糟糕。
也想起了先前和送画那帮人的交际。
怎么看她也站不到闻博延那样的人身边吧。
低头,手在白毛巾上拭过,她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拨通闻博延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不是本人。
“闻总他这会儿临时有件事,正在办公室跟人谈话,结束的时候我转告他可以吗?”
“可以,我不着急,工作要紧。”
手机捏回手里,余芷出厨房去卧室冲了个澡,仔细换了身干净妥帖的衣服清清爽爽地再出来。
又等了许久人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
已经打过电话,她不愿再打过去打扰。
厨房的锅里菜继续热着,餐厅里擦得亮如镜面的大板石桌上倒影出余芷白净清秀的脸。
闻博延喜欢有人陪着一块儿吃饭,虽然他从没这么说过,但两年多的相处余芷还是知道些他的好恶。
窗户外边的天空已经黑成一片,从落地窗望下去,半个江城都在脚底。
余芷看着星河一样的连绵灯火发呆。
街道上的车灯原来像彩灯一样一道接一道连得密密的,后来这条线有了裂痕,再后来裂痕越发的大。入夜了,道路上车少了人少了,肚子里咕咕叫了一声。
余芷回神,低眼睛看桌子上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
再次拿起手机,屏幕刚通过面部识别自动打开就来了一通电话。
“余小姐,闻总他喝了酒,说要你过来一趟。我现在过来接你,你准备一下。”
为什么一直不回电话?一早是说过会回家吃饭的。是公事应酬?还是私人聚会?
余芷并没有这些麻烦的问题,只低眼睛应声答应,电话也立刻断了。
从前闻博延或是应酬,或是和朋友一起喝酒她去接过几次。
电话里说马上过来,余芷立刻忙碌起来。先关掉厨房里还煨着菜的炉火,进卧室,转衣帽间,在层层迭迭的灯光里陆续打开几道茶色玻璃门,上上下下忙活,差不多拿齐一套男人从上到下的干净衣物,还从柜子里取了张白毛巾。
这是她的经验。
到临走的时候看到门厅光亮的柜体上自己的身影,她又回头去卧室换了件更为体面的外套披上。
春日的夜晚,风吹来有几分凉,余芷裹着做工精细的针织外套站在街边。为了不多耽误时间,她站在孤孤凸起的街捌角,风最容易找到她,来接的人也会一样一眼就瞧见她。
皮肤被冷风浸透一半,来接她的车子轻一剎车,没有耽误地就接了上路。
保镖安静地坐在前排,幻影颀长的黑色身影流光溢彩地在夜色浓重的道路上飞快行驶,最后驶进一栋霓虹闪耀的商业大厦地下停车场,从电梯里再出来便是一片灯红酒绿。
余芷手里拎着个大大的袋子,格格不入地跟酒吧里打扮时髦张扬的过路人擦肩过。保镖不解地问她,“您这拿的是什么?”
余芷拔高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里回道,“是些干净衣服,万一他不舒服了要换。脏衣服、湿衣服穿着难受。”
音乐声炸裂,保镖点点头,扭脸还在前面带路,余芷拎着她大大的袋子顶着一路五彩灯光紧跟着,最后进了一间包厢大门。
房间中央有张大板桌,桌子中央满满地堆着艳丽的鲜花,高耸的鲜花四下满满堆堆着各种酒各种水。男男女女人不少,声音不如外边吵,但同样嘈杂,人的笑声不断。
包厢里装潢很是别致,余芷稍打量了一眼。但在她心里这种场所跟闻博延会出入的场所不相符,或者说有些失望,但闻博延的确就坐在长桌那头。
身上穿的是她亲手洗净、熨烫的衬衫,浅蓝色的。
男人背脊冷淡地靠在椅子里,单臂落在木椅的扶手上,手指撑着额头。有一束灯光将他的身形照亮一半,能清楚看到阖着的眼睛,冷俊的下颌。
保镖已经先余芷过去,凑到闻博延身边,盛了另一半灯光。他弯腰在他耳朵边说话,两个人在动,头顶落下的灯光在变,闻博延转了脸来。
一个眉眼英气的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显得冷漠,尤其在他本就不那么高兴的时候。
余芷跟他对上视线,他抬起手,手腕上晃出一道表盘的冷白亮光。像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手指朝她曲了曲。
包厢里很是热闹,都在各玩各的,但也有眼睛落到了余芷身上。
闻博延要她过去,余芷敛目走近。
她不常来这种地方,也不太会跟陌生人应酬。
闻博延喝了酒,但显然没有到需要她来照料的地步。
余芷握紧手中此刻显得有些多余,且笨拙的袋子。
两个人相处的两年多时间以来好坏掺半。
好的时候余芷满心欢喜,任劳任怨,祈盼生活就以眼下的方式过到尽头就行。坏的时候,好像两个人的关系随时都会结束。
余芷走近,没去细心地研磨根本没有理会她的闻博延。她先拿起撇在一边的她认得的西装外套,再凑近,“闻博延”她小声喊,“走吧,咱们回家了。”
男人侧了脸过来,掀眼看她。
一股香烟味混合着酒味蹿过来,不浓但也不轻。
闻博延落过来的视线铁块一样落在余芷脸上。
余芷心上重重地一紧,闻着这方刺鼻的烟味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