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那块地,正是要用林朝海的时候。马上去林家赔罪道歉!”
周靳一点点把头摆正,用拇指揩掉唇边的血,看向周淞的目光阴而沉。
“不去。”
“你敢!”周淞从家佣手中拿过皮鞭,毫不手软地甩向了周靳的胳膊,“枉费我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心血!到头来,你居然为了个女人打乱我的计划!”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又一鞭重重落下,伴随着周淞的怒声,“如果不能把林纤云哄开心,你觉得我会让程瑜好过?”
可以动手了
周靳脸色几无起伏,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几鞭子落在他身上似乎不痛不痒。
直到血顺着指尖滴下,在地上汇成醒目的一滩,周淞才收了手。
几个家佣对这种场面也早已习惯,低着头站在一旁,连呼吸声都放轻。
庭院寂寥,风吹叶响。
待周淞回了内厅后,周靳缓慢直起身子,不曾去看一眼伤口。
自有记忆以来,鞭子断了又换,但落下的痕迹却都大差不差。
小时候心里还有些委屈,试图反抗,可迎来的却是更猛烈的压制。
现在,身心都已经麻木,反抗对身体而言,更像是一个名词而不是动作。
可悲的是,这个动作,他觉得自己再也学不会了。
小三上位的母亲,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对父亲监管过度,争吵在这个家里几乎天天爆发。
为了逼周淞回家,母亲汪婄甚至能把他关在密闭的屋子里一天一夜。
童年时光,总是伴随着这样的黑暗。
思绪混乱地飘着,周靳行尸走肉般穿行在绿丛掩映的院道上,最后停在一颗樱桃树旁。
这棵树是汪婄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天种下的,可第二天,她就因酒驾撞死了两人。
这两人中的一个,是周淞的前妻,裴铮的生母。
从此,年少时期的他和裴铮如仇人般一见面就打架。
他再也没有碰过酒。
心里对母亲的情感复杂到无法辨别,他想,他该是恨她的,恨她一次又一次将他抛下。
可有时又无比贪恋她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情。
所以听到她的死讯后,在感到解脱的瞬间,又有点茫然与恐慌。
仅剩的那点对这个家的依恋,湮灭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这棵樱桃树没能如汪婄的愿和他一起茁壮成长,枝干有些扭曲,高度只到他的肩头,甚至没能开过花结出果。
周家这片贫瘠的土壤,既给不了他想要的呵护,也给不了它所需的滋养。
樱桃树和他,明明是不同的生命体,却拥有了殊途同归的境遇。
爱的缺席,太旷日持久,致使病态深入骨髓,难以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