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枞把手抬起来,两个人的胳膊在空中交错而过,他手里举着今天收到的礼物,毫不遮掩地对宋十川展示着:“那我和别人去约会,你也还要爱我吗?”
“除了这种!”宋十川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喊不出声音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难过得快要从喉咙里挤出血来,“除了你心里有别人之外,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我本来就怎么对你都可以,”喻枞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做错事的人是你啊。”
猛火下葬
两人之间还没有维持多久的平静又被旧事重提的余震撕毁了,谁也没有能力回头修复一座记忆中的断崖,它只会一直保持原状,连途经它的时间都会被拦腰截杀。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喻枞,你想过没有,”宋十川身形微晃,那只握空了的手掉在桌上,他的后背也慢慢弓起,好像再也没有力气挺直了,“如果当初我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你的话,我没有错……我没机会错的啊!除了你谁还会把我捡回去!谁会不惜一切对我好!只有你、只有你啊!”
“所以我错了也只可能是错在你一个人身上!我注定了只会伤害到你!凭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这个世界上没有早知道,如果有的话我早就回去掐死我自己了,我宁愿我去死也不要你丢掉我啊……喻枞,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对我行吗?”宋十川疯了一样地哭喊起来,但喻枞不过是冷眼漠视了他的崩溃,走到桌边抱起女儿。
被打扰了吃饭的喻朝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又被喻枞交给了急匆匆跑下楼的郑姐,宋十川看着他半侧过身目送女儿的背影,突然间连继续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喻枞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高,而他越来越沉地坠下去,最后双膝跪地,心里一片白雪茫茫。
这场雪可能下不完了。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要抢你抢不来,偷也偷不来,你真的已经走远了,朝朝也真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你从哪里捡回来养的,你早就……早就彻彻底底的不需要我了……”宋十川精神溃散得不成样子,他的眼泪也像雪那样掉下来,掉不完,“但是我没有办法,喻枞,求求你了,随便你拿点什么东西吊着我吧,我只要这一点,给我这一点就好……不然我怕我会太绝望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喻枞终于挪回正眼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个模样的宋十川和早上那个仿佛怎么都痛不到他身上的样子判若两人,和两年前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他更是没有丝毫可比性。在这样的他面前,喻枞才稍微松掉一口气,觉得主导权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三言两语间就再度落入一个被胁迫的境地。
但也仅此而已了。宋十川这样的表白听他在耳朵里,仍然只是叫他觉得好笑罢了。
宋十川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出身、地位、财富,就是这些东西拼凑成了那个最原版的高高在上的宋十川,他的意志傲慢无比,他想践踏谁就践踏谁,哪怕他现在口口声声将这份偏激打扮成了深爱,撕破脸皮做尽了卑微低贱的事情,仿佛和曾经的他比起来什么都变了,但只要这些东西还在,他就怎么都不会变。
这就是他的底牌,和这张赢家通吃的底牌所具有的强大力量比起来,曾经吸引过喻枞的那副俊朗的外貌甚至都不算什么了。因为外表会被时间磨损,而他就算做错了许许多多,他生来就拥有的那一切依然忠诚地追随着他,并支撑他继续去追逐那些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和他想象中的东西——比如回不去的时间,又比如死掉的爱。
想要什么就能去追求什么,这是多么优越的人生啊。非但优越,而且富足,富足到能让他瞎了眼说出“我什么都没有”这种飘在天上的蠢话……
权势和金钱对普通人的掌控力,大概就和所谓顶级alpha的信息素对oga的掌控力不相上下了。
喻枞又想起了那个张口说出“我们alpha都是这样”的小模特,在信息素的世界里受尽了好处,便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了。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威逼利诱的执着,拿感情包装也掩盖不了欺凌本质的东西,用理智找不到缘由,去血脉里找难道就很有说服力了吗?
喻枞不懂什么alpha更不懂什么信息素,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只会看见实实在在的东西。
宋十川比自己更有钱有势,所以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能让喻枞草木皆兵,而在小模特面前,喻枞才是更有钱有势的那一方,所以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踢出局了。
就是这么简单。
心腑间淤堵许久的阴影终于等到了化冻的时机,喻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曾经主动迎上去接住了宋十川的手,在掌纹相接的那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他要从那只手里拿走他的底牌,拿走这个不落地到以为没了爱情就没有了一切的人所看不起的、又恰恰是成全了他的不落地的东西。
“宋十川。”
喻枞的声音叫他重新抬起了头,宋十川极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在模糊的重影中把喻枞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听到他说:“宋十川,我觉得没想明白的是你。你不是一无所有的,被你爱上的那个我才是。”
“如果你在乎的是这个,如果这就是你的心结……”是他亲手打碎了最爱他的人,活该那些碎片支离破碎地长满胸腔。这些宋十川都认了,他艰难地咽掉喉咙里的痛意,继续开口:“那喻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哪怕你永远都不原谅我,但至少……我能补偿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