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法阵破了,冤魂俱出,身死之怨,不能轮回之怨,一并清算。”
那道人道:“天师果然专业,这南水寺中可是大阵,不仅镇压着南水镇,还镇压着南岭之地因战乱而死的数万冤魂,即便两位天师法力无边,又如何跟这怨气横生的数万怨鬼对阵?既然不能,那今日岂不是都要葬身此处,天师即便知道真相,也不过是带到坟墓里罢了。”
苏灵点点头:“哦,那确实有点难办。”
另一道人本已心如死灰,不想多言,听同伙提起此事,心中的火气顿时又腾了上来:“这南水寺大殿中供奉的八仙神像,就是幽火镇压法阵的阵眼,就因为你们二人,我们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话音刚落,寺内那棵古树瞬间亮起紫色玄光,所有木牌之上的:天道永镇四字,亮了几息,便熄灭了,古树的树冠迅速退化,形状大变,直变成一座黑漆漆的巨大墓碑,碑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亡者的名字。
数道黑云滚滚而来,遮蔽了朝霞和旭日,万物登时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与此同时,巨大的红色阵环围着墓碑一圈圈扩散,阵环中燃起熊熊火焰,点点灰烬充斥其中,另人窒息无比。
南水镇褪去了幻境中的面貌,从山清水秀,变成满目疮痍,遍地是白骨,干涸的血液,耳中充斥着哭声、哀嚎声,四周的鬼气越来越重,苏灵闭目嗅了嗅,她的感知恢复了,这周围至少有数万只怨鬼。
四周起了黑雾,火光跳动,她看清了几张人脸,有客栈的赵老板一家,有馄饨摊的海老板,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但这几日见过的村民。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白发苍苍的老者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他们都死于三年前的战乱,又在幻境中游荡三年不得转生,脸上是愤怒,是不甘,是凄苦,是嗔怨,每个人都面目扭曲,流着血泪。
阿蘅飞到众人面前吐出黑色邪火,逼得那怨鬼停步,陆修将苏灵拉到身侧,拨云剑已出鞘。
苏灵摇摇头,在陆修的手臂上重重握了一下,让他放心。
她的眼中如此坚定,毫无惧意,陆修知道,她不在是多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犹豫了半晌,他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
苏灵跟鬼打交道,比跟人要多得多,她望着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大义凛然地行至众鬼面前,双手结印,闭目念到:“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法袍中源源不断飞出连串的符篆,围绕着那座拔地而起的墓碑旋转,她两指一并,道一声:“定!”
几张符篆瞬间立在地上,化成九位浑身圣光的仙人,那些仙人面目慈悲,闭目唱起安魂咒,咒术化成无数道密密麻麻,金光闪闪的篆字,围着墓碑,旋转起来。
唱经声越来越大,穿云裂石,响彻云霄,天空中落了雨,星芒般的雨丝落在身上,沾不湿衣服,落向数万冤魂,洗去了他们身上的迷惘。
宁老五伸手去接,只觉那雨丝有些暖意,心中泛起无限慈悲,他竟悄然流泪了。
墓碑长出枝干,生出嫩叶,花苞又开成花团锦簇,花冠沉沉,五彩缤纷的蝴蝶落在那些鬼魂身上,小孩子笑了,伸手去捉,大人便在紧紧跟在身后,说道:“别玩太久,快点回家吃饭。”
他们有说有笑,走进花团锦簇的古树之中,直到天色再度亮起,众人举目四望,虽还身处南水寺的废墟,可眼前那棵古树,的的确确在冬日里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那是阴阳道顶级天师的超度法式,宁老五目瞪口呆,虽然不合时宜,他仍目光坚定地跪拜苏灵道:“苏天师,您那日曾说教我超度之法,不知宁某能否有幸,拜您为师,即便不行也无妨,弟子今后定积德行善,超度游魂,绝不借您之名行事。”
苏灵十分无奈,咬牙切齿道:“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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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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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倒是微微一笑,苏灵甚少见到他的笑意,如清风明月,空谷幽兰,她十分想赞叹:你真好看,可一想这场合太过不对了。
当下,她便决定,日后要收下宁老五这个弟子,因为他同她一样,都是这般不合时宜之人。
再看那两个道人,许是被这超度仪式一番洗礼,内心都平和了许多,只是有些太过于平和了,无悲无喜地闭着双眼,恐怕知道难逃一死,便也不想多说什么。
苏灵望向陆修道:“这两人如何处置,陆仙师可有想法?”
这两道人本也是罪大恶极之人,陆修不想多管,只道:“你看着办就好。”
苏灵获得许可,顿时神采飞扬,瓶中倒出两颗丹丸,给那两道人一人喂了一颗。
其中一道人道:“不过一死而已,何须费力,不论何事,我们都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
苏灵笑道:“不错,有几分傲骨,”又望向另一人,“那这位道长呢?”
那人脾气火爆许多,刚要出言不逊,猛然间,他忽觉心脏被咬上一口,紧接着,好像有无数张嘴在他心上啃着,并不用力,只是咬上一点,然后再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直到把那一小块肉磨下来,再咬下一处地方。
两人的眼睛骤然瞪大了,胸口好像存了一腔鲜血,胸闷窒息,疼痒难耐,生不如死。
苏灵笑容可掬:“两位侠士,谁先说,我给谁解药。”
那脾气火爆的道人捂住胸口狂咳一阵,那口淤血却无论如何都咳不出来,他额上青筋暴起,眼眶流血,指尖已在地上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