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位修士去跪长阶以求飞升,证道仙阶更多是精神信念。
直到那位十几岁的少女出现,七日七夜,她的鲜血渗进石板,任凭风雨冲刷,经年不灭。
一群德高望重的仙门长老逼迫一位刚通过修士大考的小姑娘跪仙阶,跟直接杀人无异,这本是一件仙门秘事,禁止外传,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后来被写进《修仙传》中供人传看,可无论哪一本书,都没记录过那位少女的名字。
果然,一听苏灵提起这件旧事,众人面色都不好看,这群修士大都来自名门,证道那日,这些门派的长老可能就在现场观看。
其中一修士眉心一蹙,脸色也有些黑了,他低头道:“既然是件陈年旧事,天师何必再提起呢?”
苏灵怒极反笑:“何其可笑,于诸位而言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旧事,可对我来说,却如同山崩海啸,足以让人窒息而死,天地之大,容不下一个苏灵,也容不下一个苏家,所以诸位,不必叫我苏灵姑娘了,我是昆仑西灵运,不想死的,通通滚开!”
冷风穿堂而过,袭人面门,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恐惧从众人心底腾起,令人凛然,抬眼望去,只见一层淡淡的黑色灵光在她周身生发,与她对视一眼,都觉坠入万丈冰窟,不得超生。
没人敢再造次,更不敢乱动,这些人身负重任,未达目的,也不甘心就此离去,便都愣在原地,不言不语了。
只有方才说话那位少年,他并不畏惧苏灵的目光,而是十分尊敬地行了一礼:“灵运天师,我来证道。”
苏灵眼刀一扫,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道:“在下云华派叶飞,求请灵运天师赐还师叔尸身,我来证道,从此处一步一叩首,直跪到风陵山庄。”
苏灵黛眉紧蹙:“你别发疯……”
叶飞十五六岁年纪,少年意气,英姿勃发,二百里证道之路,从他口中说出倒显得别有风情:“灵运天师,你说我年少,不知道你的事,恰恰相反,我读《修仙传》时,最喜的就是这一章,也想知道这位传闻中的道长叫何名字,是何样貌,今日得见,此间无憾。”
叶飞无憾,苏灵却有些震撼。
他不顾家中长辈的提醒,依旧自顾自道:“天师跪长阶之前,无一人长阶证道,可自你之后,无数修仙后辈前赴后继,跪上长阶,已证道心,在我看来,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何其烂漫,何其壮观,堪称天下第一风雅事,我虽不是你的信徒,可我愿意走那条路,我想知道,求证心中大道,到底是何滋味!”
霎时,苏灵心中犹如天雷滚过,她无奈道:“你们现在的小孩子竟然对这件事如此解读?”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狂。
叶飞又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跪了下来,一步一叩拜,他那位长辈见他如此,倒也不再管了,想必他平时就有些疯,做出何事也不足为奇。
见叶飞叩拜起来,其他修士更是骑虎难下,跪吧,不太可能,不跪吧,也不好再开口,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跪是求。
许兰阶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这些人不敢跟苏灵对答,见到许兰阶说话了,总算有了个话口,忙道:“这位道友,方才就看你眼熟,你是清都城许老城主家的老大兰阶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况且大家同修太微道,情谊不能说是不深厚,你就帮个忙,跟天师求求情,若是不能带回派中弟子的尸身,我们实在无法交差啊。”
许兰阶一听此人开始道德绑架,心中冒火,已准备撸起袖子拔剑,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掷地有声:“我刚离开片刻,就有人上门欺负家中小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白影瞬身而来,他站定在苏灵和许兰阶身前,按住许兰阶拔剑的手,轻轻用劲,剑身便缩回鞘中,他转身面对众人,眸光沉静,在人群中淡淡扫过。
那群修士定睛一看,忙恭敬行礼道:“陆天师。”
陆修不言,一人道:“陆天师,何谈为难,我等是想求灵运天师帮忙,寻回派中弟子的尸身,可灵运天师她……她是为难我们啊。”
陆修道:“不必找她,尔等自去青崖山挖。”
他语气平淡,可也隐隐有了一丝愠怒,一修士大胆道:“两位天师,青崖山那么大,恐怕难以找到一具尸身,我们实在不知埋在哪里啊……”
“你不知道,那她怎么知道埋在哪里,还是让她召出尸身,给你们依次认领,不怕她炼尸纵鬼了吗?不让她自证道心了吗?”
众人一噎,陆修又道:“离开。”
陆修面色冷寒,言语中也带着几把快刀,刀刀见血,逼得人说不出话来,只好道:“多谢天师指路,我等这就去挖青崖山,只是灵运天师跟尸僵们结了血祭,这些尸身恐怕是不听我们的话啊……”
许兰阶大袖一翻:“怎么着,听不懂我们陆天师的话啊,去挖出来,再来求苏天师解血祭,听明白了吗?”
“可是……”
那位修士还想说话,被旁边人一拽:“行了走吧,还嫌人家说的不够吗,别丢人现眼了。”
那人一听,也不敢再多话,踟蹰几下,跟着众人悻悻散去。
这是自昆仑山下山后,陆修第二次为她舌战群儒,当然,许多年前,陆修也没少为她说话,可是很多苏灵都记不清了。
几人御剑而行,她站在陆修身后,暗暗想着方才的事。
大战奉元那日,她本想跟那些尸僵结成血祭,可转念一想,这些尸僵比之有头有脸的厉鬼,战力不强,血祭过来不仅损她阴德阳寿,看着还心烦,便临时改用了控尸术,暂时将其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