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泆了然但无奈,他蹲下身和闻牧远平视:“傻小蛇,怎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刚见到你们的时候就看到了所有,我以为当时我的选择足以证明我不会对你们有偏见。”
他的话音落下,闻牧远飞快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说:“对不起。”
他说得不响,但云泆听得很清楚。
他把衣角从闻牧远手里扯了出来,然后主动牵住了小孩的手,跟他说:“上楼去吧,你的同伴还在等你呢。”
此后闻牧远就再也没有避讳过自己的身体,每次云泆叫他“小蛇”他都会很开心,就像天真的孩子一样。
他们六人在云泆家住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课堂上谢一淮在课本上画画,他画了一只鸟,然后指着那只鸟跟闻牧远说悄悄话:“鸟好看,云老师最喜欢小鸟了。”
闻牧远的脸色一下黑了,他一把抢过绘本,不顾谢一淮的阻止把上面的小鸟涂成了一片黑,然后在边上画了一条虫子一样的小黑蛇。
他昂首对谢一淮说:“云老师喜欢小蛇。”
最后他气不过,还趁着上课没人注意拔掉了几根谢一淮的羽毛。
他们的房间都在三楼,夜里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大通铺。
虽说房间只有一个,但也布置的很温馨舒适。以往闻牧远在夜里很快就能睡着,但有一天凌晨时分,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雷声透过玻璃直直穿入他的耳膜。
周围的同伴都睡得很熟,只有他还清醒着。
在旁人看来他是最成熟、最可靠的那一个,但他心里的害怕和恐慌并不比别人少。
作为编号01的实验品,他经历过最多的折磨。那些摧残没有随着境遇的改变而消失,反而深深烙进了他的血肉。
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意识到自己害怕黑暗,害怕黑暗里未知的东西。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起身跑下了三楼。等到闻牧远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云泆的门前。
身前的门缝里透出隐隐微光,像是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云泆走出来开了门。
他低头看着眼前流着冷汗的孩子意外了一瞬,然后马上恢复了正常,他问颤抖不已的闻牧远:“是做噩梦了吗。”
闻牧远含糊地说“嗯”,下一秒他的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原来是云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不要怕,云老师保护你。”云泆把闻牧远放在床上,让他今晚就睡在这里,随后又温声安慰了好一会,见闻牧远情绪稳定下来才回到窗边的小书桌上继续处理事务。
闻牧远心里的阴影在那橙黄灯光的映照下渐渐褪去,本就困极了的孩子在安心的味道里沉沉睡去。
云泆给他盖了自己的被子,然后又去找了一床,熄灯后躺了下来。
翌日,天气放晴,再也不见昨天夜里的电闪雷鸣。
闻牧远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了一缕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日光,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身边的床上是空的,云泆应该很早就起床出门了。但闻牧远察觉到青藤的味道一直淡淡地存在于空气中,护着他做了一夜好梦。
许久不回故宅,云泆的梦光怪陆离,那些虚幻夹杂着真实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飞速翻过,最后戛然而止,将他从梦境唤醒。
他睁开眼,却发现闻牧远在看着他,似乎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
云泆拉扯着飘散的思绪让它们回笼,眼前的alpha在清晨的静谧中毫无杂念地看着他,说了一句:“早上好。”
提议
几天的时间就这么安然流淌而过,云泆和闻牧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得十分融洽。
顾逸青的邀约在下周一,云泆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修整。
他今天和瞿千岱定好了见面,就在二人以前常去的咖啡馆。
那家咖啡馆隐匿在中心城东侧的深巷中,鲜有人知,老板是退伍的士兵,以前一直在云泆的直辖的军队里服役,和云泆关系亲厚。因此他们总将见面地点约在这儿。
云泆到时已是傍晚,昨夜首都下了一场小雨,他踩过反光的小水洼向前走去,经过几个转角就到了那家店门前。
咖啡馆在小巷中散着幽幽的光,店门的装饰很简单,是极为朴素的米白,小小的一扇木门立在那,很不起眼。
但推门走进去,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
每一个角落都被精致地装饰着,花草盆栽,桌椅摆设无一不和谐。咖啡厅不大,外面只有几个座位,平时会来这的人也不多,今天更是空无一人。
云泆进门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用眼神示意他另一个人已经在里面了。
他走进里面的小包厢,瞿千岱正坐在那看文件,一身正装一丝不茍,那行头就像刚从采访现场回来。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拉花优雅漂亮,氤氲的热气上升,倒使氛围像是友人间稀疏平常的见面。
瞿千岱见他来了,收起文件挪放到一边,他抬眼看着云泆问:“最近怎么样?”
云泆坐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答道:“身体没什么问题,有闻上校在。至于其他,或许应该问你。”
瞿千岱轻轻蹙眉,他说:“调查结果和之前一样,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枚从你腺体里取出的鳞片确实和‘造神计划’有关。”
云泆闻言并不意外,当时他和秦羽的猜测果然没错。那晚出手袭击他的人的应该就是像闻牧远他们一样的存在。
匆匆一瞥看到的那双眼睛仍刻在记忆里,这样的实验品有什么威力云泆心里很清楚,因此回想起来他更是暗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