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谢烟斗都商量过了,反正他们还在就不会分家,等他们两老归西的时候留下遗言,让谢锦棠跟谢锦业侍候他们二叔终老,等谢东良走了跟他们葬在一起,每年祭祖的时候也顺便给他烧支香,不让他做个饿鬼就是了。
现在黄玉英松口愿意让锦业过继,那谢东良可就有着落了,百年后有人送终,每年有人祭祀,他这一房就不会绝后了。
她心里已经有八分愿意了,只舍去一个谢锦年她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吗?
她张口就叫在院子里玩泥巴的谢锦业:“锦业,快去田里把你爷爷跟大伯叫回来,就说奶奶有重要的事要跟他们商量。”
谢锦业抽了抽鼻涕,当没听到。
罗金娣就摸了块糖在手里:“快去,奶给你糖吃。”
谢锦业跑到她跟前一把将糖抓了塞嘴里,一溜烟就往田里跑去。
不一会儿,挽着裤脚扛着锄头的谢烟斗跟谢东升就跟在谢锦业身后回来了,谢东良今天去了村口的一户人家帮忙上大梁,不在家。
谢烟斗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皱眉道:“啥事着急忙慌的非要把我叫回来,还有几分地的水没放完。”
罗金娣啐道:“当然是有大事才叫你们回来了,难道我是那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学那孩子捉弄你不成?”
谢烟斗敲了敲烟杆:“行了,说吧,什么事?是不是锦棠的亲事有着落了?”
谢东升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罗金娣就东看西看,还把门半掩上了,捂着嘴悄声道:“有这样一件事,我心里拿不定主意,得跟你们商量商量……”
谢烟斗跟谢东升不由得凑了过去,等罗金娣说完,谢东升一拍大腿:“好啊!锦棠媳妇有了,还有1000块钱的彩礼,为什么不答应?马上答应他,先把礼过了再说!”
谢烟斗瞪了儿子一眼:“那是你弟的闺女,又不是你的,你当然应得爽快。”
黄玉英忙道:“爸,我们也不是没有牺牲的,我们儿子都要过继给二叔了,我才两个儿子,锦业又这么小……”说着她抹了把泪:“我生完锦丽13年才得了这么个幺儿,把他疼得跟心肝肉一般,可为了您长孙的婚姻,都要把他过继出去了,这不是拿刀割我的心吗?”
谢东升就一脸凝重地抚了抚老婆的背,跟着她一起唉声叹气。
谢烟斗一见大儿子这神情,就知道这事反对不成了,他叹了口气:“那就跟你弟好好商量吧,就怕他不同意。”
谢东升立刻道:“家里这么穷都是因为他,他还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当年非要那个链猪把家产都败光了,儿子也没生成,现在我送了一个给他,他不过是舍个女儿出去,他敢不同意试试?不同意的话兄弟都没得做!”
一家人初步达成意识,就等着谢东良回家了。
而另外一边,谢锦年又把牛赶到了学校里放。
时间尚早,她刚进学校,刚好看见杨盛文洗好了衣服出来晾晒。
“杨老师!”她左手提了个小篮子,在牛背上挥起右手,跟杨盛文打了个招呼。
杨盛文微笑示意,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在他印象里,谢锦年是个很内向又安静的人,虽然给她上了一年的课,但从未见她发言过,两人一年说的话还不及昨天多,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又来这边放牛了。
老实说现在正是六月中,路上田边河畔到处是草,而学校离她家有一段距离,她连续两天都要到学校来放牛,让他觉得有点反常。
谢锦年扬了扬手里的小篮子,大声道:“我奶叫我给你送点青菜。”
学校周围就是农田,田里个村民在里面劳作,听到谢锦年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村里人常给杨盛文送菜,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杨盛文一笑:“你奶奶也太客气了。”
谢锦年道:“这菜好零散的,不好一把拿,杨老师,你有盆吗?我倒你盆里吧?”
杨盛文忙道:“有的,我去拿。”转身就往宿舍里拿盆。
谢锦年跟了上去。
杨盛文拿着盆从宿舍里出来,不想谢锦年直接在他宿舍前的空地上一把将“菜”倒在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这菜有老有嫩,老师,我陪你一起择吧?”
杨盛文无语地看着地上那一堆野草,有婆婆丁,狗尾巴花,苍耳,茅草,荠菜,野菊花,他来三花村已经一年了,这些常见的杂草野菜都认了个全。只是谢锦年为什么会送一堆野草给他,然后骗他说是她奶送的菜?
他的疑问还没问出口,谢锦年已经低声道:“老师,快坐下,草是我乱扯的,我奶送菜只是借口,你装着跟我一起择,我有话跟你说。”
杨盛文退后一步,一脸疑问地看着她,谢锦年生怕有村民发现端倪,只得快速道:“我知道你准备带我妈离开五道沟,我今天过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这话无异于一声惊雷炸响在杨盛文耳畔,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谢锦年,不知道她是在诈他还是讲真的。
谢锦年低声道:“前几天你们在大石头后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师,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把我妈带离这里,我是来帮你的。”
杨盛文不讲话。
谢锦年道:“真的,我要是想告发你们,早就跟家里人说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借放牛的借口来找你。”
杨盛文半信半疑地蹲了下来,手里拿过一根草,学着谢锦年的样子把它择成几断:“你不怪我要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