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就感叹:“实在过不下去的话,跟医生要张方子就回来跑山吧,家里有田有地,总是活得下去的,现在一道梁二道梁都好走了,丰收集市上啥都有卖,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
王闯感叹这半年来的变化:“是呀,就像做梦一样,谁能想到杨柱森一倒台,五道沟立刻就富裕了呢!天杀的,挡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路,总算被枪毙了。”
五道沟的人自从知道真相后,对杨柱森的那点子敬畏就化作了滔天的怒火,沟里的人都穷得要卖儿卖女了,他竟然一个人就贪了五百多万!原来他们不必过得这么穷的,都是杨柱森有意为之,阻拦了五道沟跟外界的沟通交流,也挡了他们的发财之路。
一时之间,他从天上掉到了泥坑里,每个五道沟里的人提起他都恨不得吐两口唾沫,说一声晦气。
正跟二叔聊得畅快,院子t外传来了吴丽群中气十足的声音:“王闯,还不过来帮忙炒面?!”
王闯连忙道:“来了来了,二叔,我没空跟你说了,我要去炒面了。”
二叔挂断电话后还在自言自语:“以前王闯走路都喘大气,现在都能帮着炒面了,可见是恢复得不错啊。”
他哼着小曲儿,悠闲地背着手回家了,心里还想着明天要早点出发去山上找山货。
吴丽群刚开始是借着谢瑾年的书店卖鸡蛋饼,一天能卖上百张,有时候还不够卖的,谢瑾年不收她租金,等她积累了一定的原始资本后就鼓励她买辆小三轮车,摊饼子跟卖炒面。
谢瑾年只能她提一个建议,一定要干净。
吴丽群手艺好,干活动作非常利索,她牢牢地记着谢瑾年的建议,别人卖小吃她也卖小吃,但她会戴上一次性手套跟口罩,还戴上帽子束住头发,大夏天的热得满头大汗也不会摘下来,所以她的小吃摊回头客人总是比别人要多,不但学生喜欢在她的小摊上买饼跟炒面,就连送孩子来的家长也会特地找她要几份炒面带回家,她的生意慢慢就做火了。
翠花给她打下手有时候还忙不过来,王闯身体养好后也开始帮忙,留在家里揉面、炒辣椒、做配菜,经常从早忙到晚,但到了晚上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数钱,又觉得再忙都值得了。
谢瑾年建议他们赚到钱后在g市买房定居下来,偶尔回去探探亲即可,没必要再回五道沟生活了,吴丽群很认真地听了她的建议,正在努力攒买房的钱,相信他们一家总有一天能在g市安定下来。
而此时的谢瑾年一身黑衣,站在灵堂前,为逝者送上了一束白菊。
家属区站了几个人,赵姬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正躬身感谢为逝者送别的人,看见谢瑾年,赵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给我公公上柱香吧,他一向喜欢你。你来送他,他一定很高兴。”
谢瑾年看着灵堂中间放大的石中信的遗照,上面的他大约四十多岁,身上还穿着制服,他神情舒缓、眼神睿智,唇角微微带笑,说不出的庄重肃穆。
赵姬见她一直盯着遗照看,淡淡道:“这张照片是公公的战友送来的,听我婆婆的意思,公公的案子有可能会发回重审了……这身制服就是个信号……”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灵堂络绎不绝,听杨坚柔说,那些消失了几十年的人,忽然又全部出现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人都不在了……”身后名,赵姬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谢瑾年深深惋惜,石中信是她活了两辈子最佩服的一个人,他的精明睿智、见微知着是她平生仅见,但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狱中浪费了整整20年的光阴,如今案子发回重审,就算能洗尽污泥还他清白,他也看不到了。
他才64岁。
石中信的前妻杨坚柔走了过来,她的神色平静,声音有点沙哑:“你就是谢瑾年?”
谢瑾年躬身跟她行礼:“阿姨,您节哀顺变。”
杨坚柔淡淡一笑:“他为应群报了仇,走得很安详,我也没什么好哀伤的。石中信,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他也是要当英雄的。”
谢瑾年眼眶突然红了:“他一直是个英雄。我……我很遗憾。”
杨坚柔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他说你的心很柔软,看来是没说错。他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谢瑾年嘴巴张了张,想起石中信曾经想撮合她们母女相认,但她却拒绝了他,她应该让他失望了吧?
葬礼低调而隆重,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那些大人物来到灵堂前都是默默地站上五分钟、十分钟,一句话都不讲,但浑身散发的忧伤却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
赵淇也来了,他过来祭拜石中信,也是要把赵姬带走:“事已经了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赵姬怔怔地看着石中信的遗像不语。
赵淇皱眉:“赵姬,不要忘了你答应过他什么事。”
赵姬道:“我没忘记,我答应他,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让自己沉浸在过去的仇恨里。”杨柱森死了,人贩子死刑转缓,大概是终生监禁,谢东良、谢烟斗父子也死了三年多了,她的仇敌一个也没落好。
至于罗金娣,她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七八十的老太婆了,一直龟缩在三花村不肯出来,还值得她费时间精力去对付吗?在她身上花时间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赵姬已经看开了。
她跟杨坚柔拥抱告别,率先走到了灵堂门口:“哥,走吧。”
赵淇看了一眼谢瑾年,见赵姬始终没有回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跟赵姬一起离开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