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京照夜独身住在朝云台,便无比的害怕雨夜,更害怕雷声,每晚惊雷作响就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难以入睡。
大多时候师祖都会从掌门殿赶来陪伴她,但有时实在抽不出身,只能她一人独自扛过,在轰隆惊雷里伴随着害怕勉强入眠。
盛夏的这一晚,朝云台下着瓢泼大雨,雷声也格外可怖,一道一道像是砸在了耳边,没完没了似的。
京照夜把整个人都卷缩在被子里,还是能清楚听到被子外面每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那道道可怖的雷声全打在了她的心头,吓得她心恐胆颤,险些就哭出了声。
能保护她的师祖迟迟不来,可怕的雷声又打个不停,京照夜害怕到了极点,竟反而鼓起了几分稀薄的勇气。
她从冰冷的被窝里爬了出来,穿好衣服后就出了屋子。
她小心躲开可怕的雷雨,两股战战的下了朝云台溜到掌门殿,想寻求师祖温暖的怀抱与安慰。
如果师祖不在,师尊在也是好的。
她宁愿站在殿里受师尊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也不愿独身待在空荡荡的朝云台听一夜的雷声鞭挞。
何况今日是她的生辰,师尊再严厉的不近人情,也不会忍心训她太久。
好不容易到了掌门侧殿,她站在殿外还没来得及出声请示,就听到殿里传来师祖和师尊的说话声。
雨夜雷声大,少有人打扰,殿里的师徒谈及家常便放低了戒心,竟没发现殿外多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归河,这份婚书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听见师祖温柔好听的嗓音从前方飘了出来。
“孩子今日都满十二岁了,咱们还要瞒着她不说么?”
婚书?什么婚书?谁的婚书?
京照夜敏锐的抓捕到了重要的字眼,潜意识觉得这所谓的婚书就和自己沾点关系。
正巧师尊刚教的凝神决初有小成,她便大着胆子尽量往里凑近,屏气细听他们的谈话。
“她的天赋好,但心性尚且不足,若不刻意磋磨未来走不了多远,身外事便不该扰她的修炼之途。”
她听见师尊清淡淡的嗓音,在雨夜里如珠玉落盘,清脆而悦耳。
“梅家大少爷和她从小定有婚约,如今多年过去,就算不让她见一面,也该让她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按照婚书约定,她十七岁生辰一到便要去望仙镇与人成亲,那时再让二人培养感情未免太迟了些。”
“徒儿打算多过几年,待她稳了道心,修为巩固,再与她说此事。”师尊说,“迟些也无碍,待他们成亲以后共入仙途,多的是时日给他们相处了解。”
这话让师祖满心的不解又担忧,师尊便耐心的解释起来。
“夜儿的生母是狼妖,她天生就占了一半妖血,没有强大的实力傍身,以后离开我们离开扶摇,还有谁能护她周全?难道靠那吃丹珠修道的凡人梅家郎?”
师祖仍是犹豫的,反问道:“凡人的寿命短暂,要那梅家郎在凡间苦等一个从未见过面,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的姑娘苦苦十六载,对他有些不太公平,万一他觉得等候无望就与旁人成了亲,这怎好的?”
“认为是否公平,那便是他的事了,但若敢违背誓言,我定要让他后悔终生。”
殿里师尊的声音柔和而冷酷,柔和的语调给了师祖,冷酷的宣判给了旁人。
“既是当年他自愿接过定亲信物,交换婚姻亲书,立下的誓言便牢不可破,只能是我花百岁的徒弟提出退婚不要他,而不是他轻轻松松的撕毁婚约。”
“一日没得到退婚书,他就要继续为夜儿守身如玉,生是夜儿的人,死是夜儿的鬼,由不得他三心二意,另择新欢。”
“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怎敢与天斗。”
听后,师祖没再说话,只发出长长的叹息,又被师尊软声哄了好会儿。
慢慢地,殿里的柔声说话变成了粘腻的水声,紊乱的喘息,一点一滴的暧昧响动溺满整间殿宇。
又过良久后,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的哀求,唤着师尊的小名,啜泣的说轻点。
躲在殿口的京照夜听得后知后觉,瞬间小脸通红,慌然踏着嘀嗒雨夜逃远了。
到了来日雨过雷消,天穹万丈晴空,金光洒遍朝云台。
京照夜站在高峰的练功台苦等好久,不仅一向严厉监督她修炼的师尊没来,连总爱拿着点心投喂她的师祖也没来。
许是她的生辰刚过,又许是两位正在缠绵的长辈无暇顾及,今日便短暂的给她放了假。
她在练功台无人管箍,又稳不下心独自练功,索性就地躺下,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看来花百岁对她的评价确实公正,道心不稳,心性不足,要是没人在旁督促,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日悬半空,天朗气清,京照夜撑身坐在高崖之上,仰头迎着灿烂热烈的阳光龇牙傻笑。
十二岁的小丫头一边优哉游哉的晃着双腿,竟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适。
一双细细小腿在万米高空上百无聊奈的荡着荡着,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她像是遇到了这辈子她能做的最出格最大胆,却也是最有趣的事。
明知一旦被师尊发现,下场定会相当惨烈,她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一股股涌上的冲动与兴奋。
空无一人的高峰之上,京照夜犹犹豫豫,踌踌躇躇,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下了决心。
趁着师尊与师祖今日不登朝云台,她偷偷摸摸的下了山,操控着刚学的飞行决,晃晃悠悠往百里之外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