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果被巨大的疲惫感压倒,承认老吕是对的。
除了教学分歧,她的收入也出现了问题,工资减了一大半。虽然家中有事,但她都正常来上课的。
郁荆生回答:“现在特殊时间,期末一次性补给你。”
叶果不想和他争。这一届比上一届人少了三分之一,明年可能更差,她开始考虑不再招生,结束后去找工作或者考研。
一想到要结束,她就决定不再计较。
工作上的事忙碌,家中外婆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叶妈让她少出门,但老人家耐不住,稍微感觉好就想走两步。
一天,外婆刚出家门就朝天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进了医院急诊室。
安顿好老人后,叶妈决定还是是要通知大家,结果两家三人冲进医院,一来就兴师问罪,说她不当心,让她负责任,三个人在医院走道里大吵大闹。
外婆在第二天从从急诊观察室转入住院部。叶妈觉得愧疚,白天她在医院里照顾,晚上舍不得再让叶果陪夜,找了一对一的护工。
叶果每天下课去看外婆,看到她身体比上一次住院时单薄了很多,头脑和言语也不清楚,记不得谁来看。叶果说不出的难过,又对自己说“暂时的,会好的”。
那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直到有一天,她正在上课,手机响起,叶爸打来的,让快来医院。
叶果预感不对,马上和郁荆生打电话,让他过来替她。等打车到医院,小阿姨和小舅舅舅妈已经到了,大家围着病床。
叶妈流着眼泪,用热水给外婆擦身体,说:“妈,走好。”
小舅和小舅妈大哭了起来:“妈哎~~~~~”
“妈!”小阿姨也哭起来。
之后的几天叶果请假,郁荆生带全部的课。
她在群里看到他训人,实在没精力管,太过分了会在群里安抚几句,郁荆生就回:叶老师,你好好处理家里的事!
外婆在市中心的殡仪馆办理仪式,来的人很多,以前单位派了人来悼念。好久没见到的堂弟和表弟也到了,长得和成人那么高,脸和表情还是孩子的,不爱说话。
那天悼词是叶妈写的,叶爸作为女婿念。叶果听到外婆的生平,感叹她那一辈人的不容易。
那一场仪式办得十分简单,外婆的遗体装在堆满花的棺材里接受瞻仰,她面容慈祥,但整个人缩得很小,像一个仙人老太太。叶果把白色菊花铺在外婆身上,忍不住大哭起来。
那天小舅捧遗像和跟车送遗体火化,其他人一起跨了电子火盆,去殡仪馆里的餐厅吃豆腐饭。
席间,大家说外婆没吃什么苦头就走,是有福气的人,儿女和第三代都孝顺。叶妈叶爸忙着招呼来宾,叶果看到小阿姨和小舅妈低头说着什么。
门口等车时,阿姨走过来对叶妈说:“阿姐,妈妈的房子找中介挂出去吧。”
小舅妈不响,也看着她,明显已经商量好了。
叶妈望着二人,满脸疲惫、悲伤,整个人好像老了五岁,吸了一口气说:“这套房子,妈已经过给果果了。”
52看不到光的暗湖(33)
叶妈说出话的一刻,四周安静了。
小阿姨悠悠重复问了一遍:“阿姐你说什么?”
叶妈挺直身体,说得更清楚:“妈的房子给果果了,有遗嘱,做过公证,房子过户完了。”
小舅妈尖叫了一声,伸手过来抓叶妈,被叶爸伸手挡住,指甲抓到他手臂上,把黑纱拉掉了。
“叶宝菱你不要脸!”她打了两下叶爸的手臂。
今天是出殡的日子,小舅妈穿着黑衣服,十个手指甲却涂得血红,耳朵和身上戴着金。叶果听到她从礼堂出来和小阿姨说:“我是一定要带黄货的,这里死人多,阴气重,晦气。”
叶爸挡在前面,叶妈干脆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这是妈的决定,多年都是我们在照顾,医院也是果果陪夜,她想明白了给果果,我们也是应得的。”
小舅妈又要绕过叶爸去打她,叶爸一直挡她。
这时小阿姨在一边已经哭起来,边哭边打电话说:“你赶紧从家里过来!叫部车过来!出大事情了!你儿子房子没了!”
今天外婆仪式小姨父没出现,小阿姨说他在外地,赶不回来。
小舅妈打不到叶妈,就用包抽叶爸,说:“你个倒插门!叶家关你什么事!”
叶爸不还手也不还嘴,小舅妈用包抽到他的眼睛,叶爸一把夺下包,丢在地上,说:“你不要太过分!”
小舅妈占不到上风,干脆大叫起来:“打人啦!外地人打人啦!男人打女人啦!”
叶果在一旁快哭了,从没见过这种场景。
有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出来,把她拉到一旁说:“小姑娘,你拦部车赶紧走!这种事我见多了,没结果的,赶紧走!”
“我们要打官司!!!”小阿姨边抹泪边叫。
“我们家条件不好!妈愿意给我们!”叶妈也失控了,大吵起来。
“你找个穷男人,活该条件差!”小舅妈捡起了包还要打人。
这时殡仪馆门口正好停下一部车,有人下客,叶果上前拦下来。叶爸拦着小舅妈让叶妈和女儿先上,自己最后上车。
小舅妈在外面拉门把手,用脚踢车门,大叫:“叶宝菱,你给我下来!”
“这女人出门没吃药啊!”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差点掀翻小舅妈。她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丢了个鞋过来。
等到都不见他们,车里气氛才逐渐沉下来,司机估计想说话,但几次想开口最后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