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清开始咳嗽,眼泪和咳出来的血块都落在戏服上,粉白的布料盛开点点梅花。
等不到大夫上门,她在小桃怀中咽了气。
阿恒在府中挂满白幡时才回到付府,满目的白,他有些疑惑,手里还抱着从集市买回来的甜汤。
是谁死了?老夫人吗?
他往绣楼去,路上遇见昨日寻他的小厮,他将怀里多余的麻布衣递过来,眼眶微红,安慰道:“我知道你和小姐关系好,但是,还是别太难过了。”
他在说什么?
阿恒莫名其妙被套上孝衣,小厮继续唏嘘:“昨日下午小姐还要找你听戏呢,谁能想到晚上人就没了……”
陶罐碎了一地,阿恒踩着陶片去揪那人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说谁,谁没了?”
血梨衣(十一)
付清清的灵堂就摆在她的绣楼下面,扯黑布拉起帐篷,往来的下人都绑着白布条,穿着麻衣。
小桃已经将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绢帕盖住了头脸,穿着华丽的衣裳,脖子上戴着金子打的璎珞圈。
铜盆里映出黄色的暖光,小桃面无表情地烧纸。
付家二房没有人来,老夫人也不来,好像这里死掉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是明明躺在这里的是这宅子真正的主人。
阿恒在帐篷外面杵着,迟迟不敢进去,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付清清怎么会死了呢?
她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不会属于任何人了。
她以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地下长眠,世俗事都不会再搅扰到她。
阿恒恍恍惚惚地想,小姐自由了。
他很想为付清清高兴,扯起嘴角却开始哭,哭声越来越大,哭得他脑子疼,心口疼,哪里都疼。
这时候他盼着付清清能被他吵醒,然后把他叫过去温柔地摸两下头,问他怎么了。
可事实是小桃举着一根拨火棍冲出来打他,她也哭得厉害,骂他狼心狗肺,骂他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小姐昨日找你!你去哪儿了!她死前就想听个戏,就只是听一场戏!小姐养着你不就是要听戏的吗?你这个下贱的伶人!你怎么不去死!”
拨火棍是铁打的一条,打在他身上就浮现出细细的血印子,他被打得像一条无处可躲的野犬,只能在地上哭得发抖。
小桃打了几下,丢了拨火棍,一脚将他踢倒了,指着院门对他喊:“滚啊!滚去大少爷那里!别死在这里脏了小姐的轮回路!”
阿恒不肯滚。
他固执地在灵堂外面哭,哭到天黑了,一直也没有人再管他。
嘴里念念叨叨的,一直说“我没有叛主”。
小桃收拾了衣服首饰,全部抱到灵堂外面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