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獠牙的小狼崽是找不到心软的狼母收养的。
程邺岂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他动作快如闪电,小枇杷还未反应过来,程邺已经将一个劲儿避战的狼妖捆住,拖着尾巴往回走了。
木黎如同一尾挣扎不休的鱼,他的狼嘴也被缠住,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些似威胁似求饶的“呜呜”声。
小枇杷看呆了,回过神来后就近取了一个灯笼照明,担忧道:“程邺大人,你的伤还好吧。”
灯火忽闪,暖红色的光打在小枇杷脸上,她仰着头,在某一个瞬间,这张轮廓温柔的脸刺痛了程邺,神情是致命的熟悉,脸却不是那张脸。
但这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程邺放低了声音,腰也弯下去一点,好叫小枇杷不用那么费劲仰着脸:“我没事。”
他想起来自己手里攥着木黎的狼尾巴,将狼妖往前一拖,生硬地安慰小枇杷:“别怕,我将他捉住,以后不会再掳走你。”
小枇杷顺着他的动作先看了木黎一眼,而后突然往后张望,光线不太明亮的巷子拐角隐没一个身影,扶着斗笠走的,他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小枇杷松了口气,改天路过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站在门口说话不是个事儿,程邺两三下将木黎打包收拾丢进了牢房,小枇杷在他办公的房间等着,规规矩矩没有乱动。
第十殿鬼王喜欢喝天上神仙喝的灵露,所以城防营专门打了口井,就引灵露在里面存着,程邺独自打了水,烧开,泡茶,行动间难免牵动自己右臂膀的伤,他面无表情忍了,推开门请小枇杷喝茶。
“这是天上神仙也能喝的灵露水,你可以喝。”在小枇杷推拒之前他便抢先开口。
“啊,哦,那多谢你,”小枇杷接过茶,指尖有点烫,这感觉真神奇,阴间地府难得体验这份热意,“我听别的鬼将说你受了伤,所以急着来看看。”
但是到门口差点被劫走,还要靠伤员救她。
小枇杷羞愧得找地缝:“没想到……多谢你出来,不然我又要被木黎抓走了。”
程邺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小事。”
她专程来看他,他似乎应该道谢,所以程邺对小枇杷道:“也多谢你来看我,伤不碍事。”
主要是他习惯了,生前死后都是替人卖命,哪有不受伤的。
“真的不碍事吗?”小枇杷有点怀疑,不碍事的话为什么那个鬼将专门跑来告诉她?
想到程邺的嘴硬程度,小枇杷合理猜测他很可能为了面子而否认伤情。
那可怎么行。
“那我替你上药包扎一下吧,”小枇杷竭力自然地露齿一笑,她站起身靠过来,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变成十根树枝,灵活程度很高,“我这样就好了,你当我是棵树,树不分男女,就不用在意别的啦。”
本来帮个忙没什么不好意思,但是程邺似乎是个古板的人,所以这样的要求提出来小枇杷居然也挺不好意思。
程邺稳住了自己没有起身逃跑:“不必……我等宋昇回来,或者放着不管也会好的。”
“那宋昇什么时候回来呢?”小枇杷有点失望,她也不好强迫程邺,“我还有别的能帮你的吗?”
“……”程邺很后悔,他不该抬眼看她,看见她不明显的失望,心里登时觉得不安:她专门来一趟还差点被掳走,要是什么都帮不上岂不是很伤她的自尊心?
轻轻叹一声,他看着她没收回去的树枝小手,起身从书架最上头取了药箱,打一盆刚才烧的热水,剪刀,他沉默地跪坐在矮桌旁。
“劳烦仙子帮我将腐肉剔除吧。”
程邺回来只是换了个没破口子的衣服,他刚系好腰带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伤口真的打算等宋昇回来处理。
因为知道他的拧巴和固执,小枇杷是将他衣裳剪碎了处理伤口的,多余的地方一点没露。
她不知道这是程邺仅有的第二套制服,他也没出声,捏着被剪下来的那一大块布料,心想有空请一位鬼将兄弟的妻子将自己衣服补一补好了。
三尾狐的体型不大,它的抓痕却极深,且魔兽出击自带腐蚀效果,程邺的右肩和大臂都有伤口,翻卷的皮肉呈现烧焦一样的形态,里面的肌肉已经开始慢慢腐烂。
唔,他居然还有肉。
小枇杷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她没有如程邺预料的那样被吓到,动作挺利索的,“程邺大人,你都已经修出肉身了啊?”
说话的呼吸扑在程邺肩头,疼痛都不明显了,他不太自在,躲了躲,却被小枇杷的树枝小手摁住:“不要乱动呀。”
程邺于是僵直成木头鬼:“不是,我以彼岸花为肉身,不是自己修的。”
是了,小枇杷想起来了,她还簪过他呢,哈哈,一大朵威猛娇花。
她无声地笑,程邺不知道她偷偷取笑自己,手里将那块碎布捏得紧紧的。
腐肉除干净了,小枇杷对着坑坑洼洼却没多少血流出来的伤口观察:“能长好吗?不会再烂掉吧?”
程邺在药箱里翻出个小红瓶反手递过去:“不会再烂,魔兽的毒对鬼将没那么明显的作用。”
撒上药粉,程邺抬着胳膊任由小枇杷一圈一圈给他包扎,说实话,一双木头手在身上动来动去毫无暧昧可言,他半点心猿意马也无。
这多少缓解了他的紧张情绪。
小枇杷将伤口分别缠好,而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大块红毯子,将其递给程邺,目光坦荡,言辞恳切:“程邺大人,将衣服脱给我,缝好了我就回去啦。”